写于竹林 | 第67天 2024-06-22 03:08:14 大殿前的香炉被一位师父插满了大把的香,大殿朱漆的窗格笼罩在一片烟气缭绕之中。窗外的大山,二月,只有鸟叫的寂静,自从这所城市取消闭关,忽然人声鼎沸,恢复了一贯的喧闹,此刻穿过窗外层层的绿树,山中欢快高声嬉闹声传来。同一个世间,有的人快乐,有的人悲伤,有的人辛苦,有的人幸福。疫情的第67天,寺院仍旧封闭的;中国的疫情确诊数全部输入;各个省的高三初三学生陆续开学;疫情的第67天,境外确诊达59万。昨日下雨刮风,今日的气温,忽然像是这所城市的冬天。这所城市,应该没有秋天,这所城市的秋天像是冬天,这所城市的秋天也包含在春天,五月之前的这所城市,像是包含了这所城市的四季,有时候温度忽然逼近30度,有时候又降为这所城市冬天的温度。就比如昨天还看到阿姨穿着短袖,今天我又穿上了毛衣。低温,凉凉的空气,温暖的被窝,引诱堕落为起床困难户。想起小师父讲,以前的同寮,被送了一个外号,叫觉主,睡觉,仿佛在所有动词中,这是最让人神魂颠倒的词。同寮除了随众,但凡待在寮房,就像睡不醒一样,敲钟打板叫不醒的同寮,常常是师父们挨着床叫醒的,年轻而早起的僧人,对睡眠的迫切像是给瞌睡报仇。这样难得的适合睡眠的天气,不敢想象这所城市的夏天,夏天的暑气能中暑热死人,暑气曾叫瘴气,有瘴气的这里也是古时发配流放犯人的地方,没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这所城市是中国上线级别的城市,今年的市级GDP冲到了全国第一。对于不久将要到来的夏天,此刻的天气格外让人珍惜。这所城市的夏天可真热啊,空调的声音更加渲染了这种燥热,蚊子肆虐防不胜防的乘机叮上一口,又痛又痒,加重了对夏天的烦躁。……那年夏天,从大殿二楼的禅堂下来,大殿侧面席地坐着一位男子,引起我注意的是他浓黑的头发,像是顶着一顶黑色的盖子。炎热的天,汗顺着他一头稠密厚重的头发流下,黏黏腻腻的汗,沾着没有清洗干净灰土的脸。当我望向他的时候,他抬起头看过来,脸色是劳动人民长期风吹日晒的红黑。看到我,眼里忽然像是做错了事的谦卑,我慌忙错开了眼神。边上同样席地坐着两位妇女,绕过她们的脚边,裤管露出脚踝,一双鞋沾满泥土,穿着袜子的脚忽然闪过。看我经过,女人拘谨的挪了挪身子,像是要站起来。错开眼神,快步离开那方大殿侧面廊檐下的荫凉。真怕我忽然打量的眼神,让他们真的站起来,离开。仅仅是经过的一眼。他们汗流满面的样子,女人大热天仍然穿着袜子的样子,男人如此热的天却没有理发,像是被刻入脑海。在这样的夏天,我知道,他们仅仅是这所城市的农民工,他们不信佛,他们只是坐在大殿的那一方荫凉休息。我的经过,不信佛的他们一定认为,我就是这所寺院的主人,露出会不会赶他们离开的局促。虽悲悯,但还是快速离开,我怕他们尴尬,也怕他们误会,有时候的慈悲就是假装若无其事的没有看到。离开,男人和女人的样子仍然在脑海挥之不去。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这所城市在做什么,但是一定是背井离乡的人。大殿侧面有浇花的水龙头,有时候常常被游客随意洗洗手,师父们并不会阻拦,水龙头下面一直放着盆,有时候滴到盆里的水,鸟或者野猫会偷偷去喝水。离开的时候,我想,这么热,他们可以用这水洗洗,佛会悲悯每一个苦难的人,还好这么热的天,来到了安静的寺院,中午炎热的天,大殿侧面廊檐下的这方荫凉,安静而舒服。……那年初到寺院,涉世未深的我,初到寺院不久,行李中的钱包被人偷走,忽然就陷入了身无分文的状况。作为初作寺院净人的我,从来没有如此窘迫,似乎只能呆在寺院,连同拼命干活后饥饿,想买点饼干,在未到吃饭点垫一垫肚子的钱都没有,尽管山上小卖部距离很远,师父也不让出门。寺院的旁边有了一个素食馆,那天穿着一身灰色布衫的我,远远的看到一辆卡车停靠在素食馆门前,一位女人穿着气质不似端饭做菜的人,却是素食馆唯一招呼人吃饭的人,她指了指店里供着的弥勒佛像前的盒子,说道,饭自己打,免费的,钱随缘,想给就放到那个盒子,不放也没关系。女人热情,皮肤白皙,手也白皙,端出一盆炒好的白菜。店里所有的菜都是自助。菜不多,而听到随便吃,钱也随缘给,对于兜里现在没有一分钱,而肚子正饿的我,简直是一种救援。吃完饭,没有一分钱的我去佛像前晃悠了一下,看到放钱的盒子里放着各种面值的纸币,最小的一块,最大的一百,而且一百不止一张。据说这个素食馆是一位黑社会老大所开,这样免费的店是亏本,据说他只是想在寺院跟前结缘。想到黑社会这个词,忽然就想到一个凶神恶煞的人,手腕带着佛珠。有一段时间,佛珠忽然被炒成了奢侈品,尤其是加了“开光”二字,作为正宗的一介和尚,仍然对“开光”二字无法解释,如此风靡的两个字究竟是来自佛教哪里,出处又是什么。神秘的“开光”两个字飙升了佛珠这样稀松平常的佛教物件的价格。偶尔看到一串佛珠因为质地,被标榜出让我买不起的高昂奢侈品价位,不知道这样的价位,对想要念佛的人是不是也会望而却步。尽管佛珠因为质地被高价,但对拿着佛珠的人,莫名有种念头,觉得是好人。那顿免费的一顿饭之后,不久出家,出家的我,许久不曾出寺门。据说是附近的饭馆举报,没有营业执照,卫生不好,而且乱收费,那所素食馆被相关部门查处关闭。不知道那位没有露面的老大是否手腕果真有一串佛珠,也不知道那位气质出众的女人是何来历,而吃过一顿饭的我,却记得当初门口那辆车拉了一卡车的蔬菜,当初心里感叹,这车菜可值不少钱呢……一晃近十年,当初被认为人生最窘迫的时候,在一家素食馆吃了一顿免费的午餐。如今,作为出家僧人的我,忽然看到大殿前阴凉处乘凉的劳动人,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这所城市在做什么,但是一定是背井离乡的人。我们都会遇到人生最窘迫的时候,窘迫到没有一顿饭,在炎热中没有一点地方可供歇脚。而这样的窘迫,不是自己遇到,或者旁人遇到,或者被自己的亲人遇到,或遇到的那个人像极了自己的亲人。常常,感恩,在寺院或者有寺院的地方,可以寻到一处短暂的庇佑。……当年师父总是将一大桶的水烧开了,让小师父们抬出去摆在寺院院子里的石桌上,石桌上放行堂用的盆,盆里用清水中泡着舀水的勺子,边上是口杯,师父说给山上的游客解渴。炎热的夏天,有一天诵完经,小师父太渴,将桶里的水舀来喝,小师父对我唠叨了好久,没想到桶里的水这么甘甜,真的不一样啊。水是师父们用大铁锅所烧,烧水的柴火是山上所捡,恰好天气炎热,即便放在石桌上的水放久了也不冷不热,可能就有股甘甜的味道,小师父自此爱上喝留给游客的水。一位十分口渴的游客,不知道可喝出了寺院这水的甘甜。……古人行脚会遇到庙,遇到寺,古时候的交通不发达,也没有路灯,在路途艰难的时候,忽然在黑漆漆的夜行路途中,遇到寺院佛前的油灯的光亮,那简直就像是一束照到心里的希望,瞬间黑夜的艰难都有了盼头。常常想,消除无明,无明即是黑暗,不仅是烦恼的黑暗,也不仅是夜间的黑暗,还有人生低谷的黑暗吧。…… 第67天,分享:没什么大不了,所有的都会成为过去包括自己——朱德庸比世人的目光还要可怕的,实际上是你自己那颗在意世人目光的心。——山本问绪 长按下图二维码,可以关注本公众号 微博链接无法点击此图片,请在微信中直接搜索“莲池荷风”订阅号若长期关注阅读,请在微信读书中搜索莲池荷风,更方便阅读—图 片 作 公 益 分 享,若 有 侵 权 联 删— 往期链接【写于竹林】第66天【写于竹林】时光印画2020年2月…… 更多内容点击平台下方往期内容 ——历史发布 赞 (0) 相关推荐 老马虎 ▏剃度35年尚未受大戒,原来如此—— 剃度35年尚未受大戒 原来如此-- 马秀华 摄影报道 在南阳僧伽薄上,或许找不到他的名字.但是,他是35年前被师父剃了头.下了发.佛教界称其为"老沙弥"的一个老和尚了. 释印全今年 ... 【写于竹林】我的剃度师父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正望着高高的千佛塔出神. "快去吃饭啊,那里有饭,去吃啊!"宁静的空旷中突然听到自然而然的一声呼喊,没有客套,不是命令,连说了几遍. 寻声望去,居士搀着一位老 ... 【写于竹林】清明的祭奠 <外祖母去世> 舅舅说外奶都不能动了,正值十一国庆,也正值我返回故乡,与兄嫂一行人前去探望. 那所记忆深处的村庄,铺了水泥路,路两边的房子却越发稀少曾经一行行的巷道,房子挨着房子.小时候常 ... 【写于竹林】戏 就像一台戏,主角,配角,道具,围幕一一上场,上演恨爱情仇,生死别离,惊心动魄,亦或习松平常.但当幕落戏谢,恍然觉悟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在戏中扮演了一个又一个的角色.当谢幕,所有的角色向观众致谢,立于台上 ... 【写于竹林】花木缘——故乡 故乡在西北,一个别人眼里荒落得地方.连续几年未曾反乡,那一年路途奔波终于到了成长的那个院落. 四合院,水泥的地面让花坛越来越小,里面的格桑花开得正艳.母亲未曾真正打理过, ... 【写于竹林】竹林深处 文字是多么美好的东西,组合了可以表达风景可以表达心情,可以表达一切想表达的东西.它不仅仅是表达,甚至是一个记忆的出口,可以不致于心情愉悒,都没有听众. 2018年10月 一定要记着别人的好,一定不要起 ... 【写于竹林】花木缘——荷花 大殿前突然增添了盆栽的荷花,猛然看到,惊艳了我. 一 排不起眼的花盆,花盆躲在修剪整齐的榆树后,榆树 边上再是高过屋顶的郁兰花树,盆栽的尚未开花的莲叶掩 没于其中. ... 【写于竹林】修行第一方 一 她对着我们聊了点私事,说起自己配的眼镜,突然间就讲到价格,三千多,不少人睁大眼,我随口对着边上的人说了句:这么贵的眼镜,瞬间刷新了我的价值观啊. 她瞅过来:什么样的的身份配什么样的眼镜,能和你比吗 ... 【写于竹林】佛前 2019年7月20日 日日诵经的黑板写满了名字,每天都是不同的人名,今日抬头一看: 祈愿被保姆残害的幼儿早日从icu脱离危险, 我吃了一惊,望着黑板,好久才想起脱下袈裟衣袍. 堕胎了,往生了,车祸,天 ... 【写于竹林】片刻的慢时光 2019年8月4号 观堂,是轮流行堂,行完堂再自己去吃饭. 吃饭等我抬起头,负责的组长站在灯管开关边上问,师父,可以关灯么? 突然发现偌大的观堂,竟然突然间就剩下了我和她,而她如果不问我,或许早已关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