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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诵：徐涛雷声

演唱：胡莎莎

撰文/制作：雷声

冬日。

黄昏。

塞外。

黄沙千里，白日无光，云幕低垂，夜色渐浓。

北风呼啸，雁群难飞，暮雪纷纷，沙海素白。

顶风冒雪，送友远征，四手紧握，语重心长：“老弟啊，你用不着担心前路茫茫，知己难逢，天下虽然广大，谁没听说过你董大啊。你何愁遇不到知音呢。”

这是唐天宝六年（公元747年）著名边塞诗人高适送别好友董大的场景。

董大何许人也？

董大(约695-765)，名叫董庭兰，因在家里排行第一，所以又叫董大，是盛唐开元、天宝时期的著名音乐家，陇西人（今甘肃）。少年时期，董大不肯读书，到处游荡，甚至做了乞丐。直到五十岁，他方才归正，努力读书，学做诗人，几年后就引起人们的注意。然而，董庭兰最大的成就不是诗歌而是音乐，尤其擅长七弦琴。无奈，七弦琴太古朴，难得遇到知音，而且随着当时西域乐器的传入，会弹七弦琴的人更少。为此，董庭兰开始苦心研究从西域传入大唐的胡乐筚篥，技艺进步很快，甚至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成为家喻户晓的演奏家。高适与很多诗人都与董庭兰有往来，听他弹琴，给他写诗，最为有名的就是李颀的诗《听董大弹胡笳声》，善赞大夫李翱还为董庭兰编写的谱集作序，李颀甚至把董大推荐给给事中房琯做了门客。唐肃宗时，房琯贵为宰相，依然与董庭兰交厚，相互欣赏。当时，著名诗人崔珏在《七绝席间咏琴客》诗中，热情赞美了董庭兰和房管的关系：“七条弦上五音寒，此乐求知自古难。唯有河南房次律（房琯，字次律，今河南偃师人），始终怜得董庭兰。”

天宝五年，唐玄宗改温泉宫为华清宫，并在华清宫周围建造百官官署，命房管主持修缮事宜。不料尚未完工，房管便因受李适之、韦坚等人的牵连，贬为宜春郡太守，第二年春天离开长安。作为房管的门客，董庭兰也被迫离开长安，开始流浪生涯。

天宝六年冬天，董庭兰流浪到睢阳（今河南商丘），见到了在长安结识的好友高适。此时，董庭兰身处窘境，穷得连酒钱都付不出。高适有诗云："丈夫贫贱应未足，今日相逢无酒钱。"而此时的高适，怀才不遇，仕途不顺，漂泊流浪，生活也是处于困苦的境地。

刚刚相遇，又要分别，高适以诗相送好友，写了《别董大二首》，其中的第一首就是久负盛名的送别诗——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纵观盛唐诗坛，脍炙人口的诗篇众多，其中送别诗所占比重很大。送别，有时其实就是离别，令人刻骨铭心。因为真情，因为友谊，因为亲情，发自内心，发乎真意，送别诗总能让读者产生共鸣，送别诗中的妙言佳句更让人击节赞叹。

送别诗的出现，有着深厚的历史原因。古时候，由于交通阻隔，鱼燕不通，亲朋好友之间往往一别数载难以相见，所以古人特别看重离别。离别之际，人们往往设酒饯别，折柳相送，有时还要吟诗话别。因此，离情别绪就成为古代文人吟咏的一个永恒主题。

黯然消魂者，唯别而已矣。在这浓浓的感伤之外，送别诗往往还有其他寄寓: 或用以激励劝勉，或用以抒发友情，或用于寄托诗人自己的理想抱负。在盛唐，一些送别诗往往洋溢着积极向上的青春气息，充满希望和梦想，反映盛唐的精神风貌。代表人物有李白，王维，王昌龄、高适等。

从种类上分，送别诗有谢别。比如李白的《赠汪伦》:"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这样的送别，从侧面表现出李白和汪伦同是不拘俗礼、快乐自由的人。同时也写出两人之间不拘形迹的友谊。

有“恋别”。比如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此诗生动形象地写出了诗人对将要去荒凉之地的友人深深的依恋和牵挂。

有“壮别”。比如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这首诗表现了诗人的惆怅之情，但因友人要去的地方是繁华的京城，因而更多的是对友人的羡慕。

有“阔别”。比如王勃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州》:"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诗人一改以往送别诗黯然销魂的感伤情调，格调高昂，气象壮阔，雄浑豪放，把离别这件事看得很超脱，唱出了豪迈的歌声。

就思想感情而言，送别诗表达的是离别时的留恋、不舍和伤感的愁绪；是对友人的劝慰、激励和关心，比如高适的《别董大》；是借送别表达胸中积愤或表明心志，比如王昌龄的《芙蓉楼送辛渐》；还有一种综合型，既有离别之情又有身世命运之感，劝慰警示之意。

送别诗是分离时诗人迸发的情感火花。要把这种情感火花表达出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清代著名诗人袁枚对此深有体会:"凡作诗，写景易，言情难。何也?景从外来，目之所触，留心便得;情从心出，非有一种芬芳悱恻之怀，便不能哀感顽艳。"袁枚把情和景截然分开说得不准确，但就"言情难"而言，还是有道理的。送别诗要想"感动激发人意"，必须采用一些手法来"言情"。比如托物寓情，采用托物或比物的手法来表达某种情谊或情怀，把无形的情谊变成形象的东西。"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李白以水深比情深，形象性地表达了真挚纯洁的深情，空灵而有余味，自然而又情真。"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王昌龄借托玉壶、冰心比拟诗人的操守和品格，以告慰亲友。这比通常的带口信报平安，泛泛的自我表白，要形象深刻多。

送别诗最常用的另一种手法就是寄情于景，情景交融。许多送别诗，表面上看犹如一幅幅秀美的风景画，没有什么情谊，但细细品味，便可以从中体验到一股浓浓的、深沉的情愫。典型的句子，莫过于刘长卿的《送灵澈上人》:"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荷笙带夕阳，青山独归远。"这首诗写的是诗人送灵澈返竹林寺，虽不长，却句句如画。虽然字面上找不出一个情字，但从画面中仍可感受到诗人的情意。该诗看似无情胜有情，所含情感既有留恋、安慰、嘱咐、祝愿，也有伤感、惆怅、期待。

高适的《别董大》这首诗运用的就是寄情于景，情景交融的艺术手法。“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前两句诗是写景：塞外旷野，赤地千里，黄沙迷漫，遮天蔽日，暮色苍茫，夜暮将至，戍地凄清，寒荒的自然景色迷漫四野。在这暗沉沉的壮阔云天下，尖利的西北风，正在广阔的原野上往来驰突着、肆虐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自天而降，风劲雪疾，人心忧郁。就在这寂寥枯寂的茫茫天宇中，正有南归的大雁在风雪中挣扎前行，归途遥遥，但从它们矢志不渝的归心中，不难烛照出友人与自己即别前的那份怅然凄绝之情。劲风、归雁、暴风雪，三个意象，高适为和挚友分别设下了一个苍劲悲壮、雄奇凝重的阔远背景。这种环境渲染极易让分手之人的感情陷入一个倍感抑郁、伤情和无奈的狭小圈子而难以措手和周旋，很难熔铸出气魄宏大、远超时空的壮阔的豪言佳句。即便王维笔下有“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的千古名句，也还没有跨出个人情感哀怨、缱绻悱恻的窠臼。

站在分别的歧路口，高适既不是黯然无语，也不肖儿女旎旎，而是深情而自信地安慰着朋友：“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这是多么厚重而又弥足珍贵的鼓励和支持呀! 读着这两句诗，我们也依稀感觉到高适对好友的殷切叮咛：即便关山万重，风雪迷漫，路途渺茫，朋友，你也没有必要感到气馁和失意。虽说稀世知音难觅，但凭着你名播天下的大名和天下之人对您的倚重，你没有理由担心一路遇不到知己，如今天下谁不识得名重寰宇的琴艺大师董庭兰呢！

我们相信，高适这番掷地作金石之响的豪迈旷达的劝勉之言，董庭兰一定能够重拾信心，斩断眼前痛别的柔情，充满豪情地踏上风雪迷漫的征途。

送别诗中，体现让即别朋友满怀自信、从容踏上征程色彩和内容的诗歌并不多见。高适《别董大》一诗，之所以能脱颖而出，为后人口碑相传，吟咏至今，除了诗人对朋友满怀信心的抚慰和劝勉外，寄情于景，情景交融的艺术手法，也是让此诗生色的重要因素之一。

说到寄情于景，情景交融，我想起一位教师朋友给我讲的一件真事——

课堂上，他让一个学生背诵高适的《别董大》。学生背道：“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他让学生背诵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学生背道：“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两首诗，同是送别赠人之作，同是“先景后情”结构，押同样的韵，更凑巧的是，王维与高适又同是盛唐时期著名诗人，连生卒时间也差不多，难怪学生给背错了呢。

高适是边塞诗大家，王维是田园派创始人，《别董大》与《送元二使安西》两首诗，其景其情其风格迥然不同。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一笔天地间，两张风物照。高适取天上，苍凉昏黯；王维写地下，清新秀丽。高适笔下的景显示着寒冬的威严，王维的笔下则透出初春的暖意。仅这两句，我们也猜得出哪首是边塞诗人的诗，哪首是田园诗派的诗。虽然这两首诗并非边塞诗和田园诗。

“览物之情，得无异乎？”按理说，不同景物自然会引起不同的情感。那么，《别董大》、《送元二使安西》两首诗后面句子不该是原作样子，倒是那背书的学生做了合情入理的处理：清新秀丽的春景不正是与“天下谁人不识君”吻合吗？所谓春风得意嘛；而苍凉昏黯的冷色，又恰似是“西出阳关无故人”的同调，“满目萧然”，当然要“感极而悲者矣”！

似这般，这两首诗算“夭折”了。

诗人毕竟是诗人！

边塞诗人的胸怀像沙漠一样空旷广大，边塞诗人的情调，象骏马一般昂扬乐观。黄云白日，狂风飞雪，这算得了什么呢，他岂能凉却诗人的热血，他只能平添壮士的豪情。看，高适“莫愁”二字领起，笔锋陡转，离愁，变成万钧力量；热血，融化千里冰雪，“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一片光明的天地，一条宽阔的大道突兀展现在诗人和友人的眼前，这不正是远行的董大需要得到的嘛！

别董大，又何尝不是送自己。当时，高适怀才而不遇其时，压抑中自有高亢的声调。“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我想，写到此处，诗人一定是扬手甩去狼毫，扬头面向苍穹，那声音一定是雄浑而激昂，那姿态一定是自信而傲岸。

渭水河边的送别可就截然不同了。满满地斟上一杯酒，王维端起酒杯，对元二说：“朋友，请再干了这杯酒。待你将来凯旋西出阳关的时候，恐怕已不能再看到我了。惟有这渭城的细雨、青青的客舍，以及随风而舞的杨柳，还会像今天一样。”

与高适的《别董大》一样，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诗中景物正是情感的反衬，美景最美，可友人难留，美景只能更惹人神伤。“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就是同类感受。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这是天下人共有的情感，折柳相送，举杯话别，又是唐朝社会的习俗，正是如此，王维的诗句一脱手，即被谱成《阳关三叠》广为传唱。应该说，阳关一曲唱绝了一个时代，可今天，它不再有那么多的听众了，倒是高适的情诗更能引起我们的共鸣。

一样分别两样情。王维、高适的诗都是脍炙人口的佳作。王维写“人人眼中所见，人人心底所感，人人笔下所无”，语言平淡精炼，感情质朴强烈。高适气势奔放雄健，感情真挚爽朗，尤其是写送别而不落窠臼，最是难得。

多胸臆语，兼有气骨。

以气质自高，因而能为志士增色，为游子拭泪！

这就是高适和他的《别董大》！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记住这位给我们人生和未来自信的诗人吧——

高适（约704年-约765年），字达夫、仲武，唐朝渤海郡（今河北景县）人，曾任刑部侍郎、散骑常侍、渤海县候，世称高常侍。

高适与岑参并称“高岑”，有《高常侍集》等传世，其诗笔力雄健，气势奔放，洋溢着盛唐时期所特有的奋发进取、蓬勃向上的时代精神。他与岑参、王昌龄、王之涣合称“边塞四诗人”。

（辛丑年三月初一写于大都锦湖园）

别董大

高适 〔唐〕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译文
黄云蔽天，绵延千里，太阳黯淡无光，呼啸的北风刚刚送走了雁群，又带来了纷纷扬扬的大雪。
不要担心前路茫茫没有知己，普天之下哪个不识你呢？

朗诵者简介：

徐涛，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是中国煤矿文工团话剧团演员、中国著名配音演员、国家一级演员。2002年被评为全国小说演播艺术家。

1984年开始配音工作，他配了4000多部（集）影视剧，而且多是些上千万元的大制作。第一部影视配音作品：《死亡档案》；第一部担任译制导演作品：《终结游戏》；经典代表作（电影）：《乱世佳人》、《卡萨布兰卡》、《哈姆雷特》、《大鼻子情圣》、《音乐之声》、《居里夫人》、《天堂电影院》、《三十九级台阶》、《基督山伯爵》、《悲惨世界2000》等等。电视剧配音代表作：《三国演义》、《水浒传》、《梦断紫禁城》、《神雕侠侣》、《记忆的证明》、《贞观之治》、《潜伏》、《借枪》等等。参加演出的电视剧有：《爱你没商量》、《走出雨季》、《瑞雪飘飘》、《结婚十年》、《飓风》、《任长霞》、《延安颂》等。

演唱者简介：

胡莎莎，1987年9月20日出生于天津市，唱作歌手、演员，毕业于天津音乐学院现代音乐系。

2006年，胡莎莎参加湖南卫视超级女声，闯入沈阳唱区十强，并担任节目全程和声，自此开始了自己的演艺生涯。2014年，她在《中国好歌曲》舞台上表演原创歌曲《唱念爱》，最终被周华健收入麾下，并凭借该作品获得中国新歌榜“最欣赏年度十优歌”以及“最欣赏演绎女歌手”两项殊荣。2015年底，加盟何炅、王嘉尔领衔的腾讯独家明星美食类脱口秀《拜托了冰箱》，成为冰箱家族成员中的唯一女主厨。

作者简介：

雷声，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叶，开始文学创作和从事新闻工作，作品多次在全国获奖。1989年出版新闻学专著《新新闻体写作》一书，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的周谷城为该书题写书名；1990年北京亚运会撰写的通讯《如烟的梦后，是黎明》，获得中国新闻奖一等奖，并被收入亚运文献集《亚运在北京》一书；1994年，撰写9集电视片《康居》，北京市委、市政府颁发荣誉证书予以表彰；2013年，湖南美术出版社出版其大型摄影散文集《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