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小楷名家名帖系列(五)王献之《洛神赋十三行》| 高翔

高翔

高翔博士,书法爱好者。美国宾州州立大学营养系教授(终身),营养流行病室主任,Schreyer杰出教授,Nutrition Journal主编,美国营养学会营养流行病组主席,美国帕金森学会环境遗传组前主席。曾任哈佛医学院助理教授等。当选美国国家科学院医学部在内的多个专家委员会委员。在美获奖十次,如美国神经学科学院2011年睡眠医学年度研究人员奖、塔夫茨大学营养学院2012年杰出校友奖等。其学生亦获奖三十余次。已经发表260余篇SCI论文,被引用1万余次。研究成果数千次被世界各大媒体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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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大王,来说小王,也就是王献之。之前我们说王羲之《乐毅论》中“书付官奴”的“官奴”就是王献之。

与王羲之的字相比,王献之的字更加秀美。从钟繇、王羲之到王献之,可以发现一条很清楚的书风变化的脉络。钟繇的字最为古质,到了王献之变得今妍。

王献之最有名的小楷作品是他的《洛神赋十三行》,此帖一直被认为是书法史上的小楷第一。于我个人而言,《十三行》也是对我小楷学习影响最大的一本法帖。

高翔临于2016年
高翔临于2019年

顾名思义,《洛神赋十三行》是因为此帖共有13行。文史记录中,最早提到其为十三行的,是赵孟頫的《松雪斋集》卷十: “晋王献之所书《洛神赋》十三行二百五十字,人间止有此本,是晋时麻笺,字画神逸,墨彩飞动。绍兴间,思陵极力搜访,仅获九行(百)七十六字。所以米友仁跋作九行,定为真迹。宋末贾似道执国柄,不知何许复得四行七十四字,欲续于后,则与九行之跋自相乖忤,故以绍兴所得九行装于前,仍依绍兴以小玺款之,却以续得四行装于后,以“悦生”胡卢印及“长”字印款之耳……”《松雪斋集》这段文字中的思陵是宋高宗赵构,赵醉心书艺, 前期提到的《曹娥碑》墨迹后也有他的题跋。高宗只搜访得洛神赋九行,其死后,九行被南宋晚期权相贾似道得,贾在它处集得另外四行,连在一起成十三行,成贾似道本。

王献之的《洛神赋十三行》有两套本子。一套是柳公权本,也是越州石氏本中收录的本子。其后有柳公权的题跋。实际上,柳公权《洛神赋十三行》临本,我个人更喜欢柳的题跋。这两行题跋写得非常好。总体而言,这个本子的字比较硬一些,唐人的味道更重一些。

另一套本子,是大家临写最多的一个本子,也就是上文提到的贾似道刻本,大家习惯称为《玉版十三行》,传说此本以碧玉刻成。

《玉版十三行》曾一度消失。明代时,被人从杭州地区的水域中重新打捞出来,石面上可以看到有类似指甲的坑印,据说这是被撑船的长篙捣出,是篙痕。

到清代,《玉版十三行》被收入清宫,后因战乱从宫中流出,其后,不知所踪,世人均认为原石被毁。上世纪六十年代,忽有两位皖籍青年,拿了《玉版十三行》原石去上海朵云轩求售,说是祖传之物。

朵云轩方认为这不可能,拒绝收购。当时朵云轩王壮弘恰巧不在,后得知,惋惜不已。此事,王在《崇善楼笔记》之《玉版十三行(原石)》条中有记载:“一九六二年冬原石流于一无知青年之手,售于上海博物馆。此为紫色端石,曾来朵云轩求售,尤老误为翻本,余当时有事外出,未见之深以为恨。后上海博物馆有人以拓片示余,余细审之,确是世传所谓玉版十三行者。”

此石后被上海博物馆收购。文物出版社《历代碑帖法书选》在1981年2月第一版的《晋王献之洛神赋十三行》前言末尾指出“原石藏上海博物馆。” 至于,原石如何辗转到首都博物馆,那又是另外一段故事了。

《玉版十三行》被公认为是书法小楷史上的一个巅峰,其章法焕然一新是重要原因之一。一般而言,楷书的字都是有行有列布排,写在方格子中,且行列之间有一定的空间。《玉版十三行》在书写过程中,则完全打破了行列的固有约束,整体的效果又浑然一体,加之‍‍字非常秀美,‍‍‍故深受众多女性书法家的喜欢。比如,柳如是的字,就很类似。

《玉版十三行》通常指碧玉版十三行,后来还有一版叫做白玉版十三行,号称是当时同时出土的贾似道刻本 ‍。很快,这个说法被推翻,所谓的白玉版实际是对碧玉版的翻刻。

不过,之后故事又有了新的反转。

人们发现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玉版十三行》的原石不是江南的石头。按理,贾似道长居浙江杭州,如果他想刻石,应该找一块江南石头去刻,但这块石头出自河南。如果比较第一期谈到的半闲堂《宣示表》刻石,会发现,《宣示表》的石头是典型的太湖石。
宋代十三行还有个刻本,那就是曹之格的宝晋斋法帖所收录的版本,早于玉版十三行。有意思的是,玉版十三行中的“中书令王献之书”这一题首,和宝晋斋所刻的“玉版十三行”类似。也和宝晋斋所刻其他帖子的题首类似。那就是说,这行字应该是曹之格所书。因此,所谓的玉版十三行可能是根据宝晋斋的本子翻刻的,而非王献之的墨迹。

宝晋斋本目前只有一套原拓,是宋拓,现在在上海。但这套本子拓的不好,拓工不够精致,很多墨都到字口里去了。‍‍十多年前,我开始关注《宝晋斋法帖》的这个本子。我个人很早也临这个本子。

当然,在我看来,《玉版十三行》是否是王羲之墨迹传本已非重要之事,重要的是它确实给予后代学书者以滋养。是的,“重要的不是载体,而是背后的表达”。书法的求“真”并不一定要是版本的真,而是通过临帖,找到自己的真心,所谓“书为心画”。写字实际是一种修行。

《玉版十三行》的影响不仅在书法圈内,甚至还影响到更广泛的文化领域。古代诗词中,人们往往用十三行作为魏晋小楷的代名词。

明末清初诗词大家、经史、金石书画学者朱彝尊,更是对《洛神赋十三行》情有独钟。其《静志居琴趣》中有多首词都涉及十三行。比如《好事近》:“往事记山阴,风雪镜湖残腊。燕尾香缄小字,十三行封答。中央四角百回看,三岁袖中纳。一自凌波去后,怅神光难合。”当然,此处十三行不是特指王献之《洛神赋十三行》,而指其恋人冯寿常有魏晋风韵的小楷。

此外,熟悉《十三行》文本内容的习书者,看到其词集名也定然会会心一笑,“静志”一词,取自 “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两句,恰在十三行正中央。

(此文为高翔老师在“四海书院云沙龙”上所作讲座《小楷学习之管见》的部分文字整理并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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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高翔
编辑 | 云在
影像剪辑 | June Y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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