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北解词︱饥努, 摇俏, 夸堆
饥努
方言读音:jǐ nóng
简明释义:贫穷人家过日子抠门的状态。
有音无字,于方言来说是常事。旧时颍淮人家过日子,常说“努日子”。小板凳坏了,扶一扶还能坐,叫作“努努消消”。这里的“努”,就很难找得到相应的字。
但我倾向于用“努”,因其有尽量的意思。用这个字,也许还体现了颍淮人那种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
过去,普通人家过日子,少有不抠门的。对外,为人处事上,就叫“尖头鼠”。对自家,从一日三餐,到大人孩子的穿戴,一应花销,都省了又省,就是“饥努”。有时候也说成“饥饥努努”。
彼时的颍淮人常说,舍不得吃,舍不得喝,舍不得穿,就是“饥努”的写照。穿衣戴帽,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到集市上采买,买的都是“罢集”后的篮底子。偶尔割点肉,那是招待客人的,自家孩子也只能跟着沾点油水,但不能“分享”。这都是典型的“饥努”办法,“饥努”状态。
就感情色彩而言,一户人家的“饥努”,不怎么中听,而且似乎含有贬义。但其中的无奈,其中的不甘,恐怕只有那一家的当家人明了。且这“饥努”,并不颓废,更不自弃。相反,“饥饥努努”的日子里,写满的恰是一家人向上、向前的态度。
摇俏
方言读音:yāo qiao
简明释义:在一些事情的选择上,过于苛刻,挑挑捡捡。
旧时颍淮人评价别人的时候,常说“有得讲”。某人“有得讲”,或者某户人家“有得讲”。意思无非是,这人家为人处事方面的讲究多,注重门当户对,注重肩膀是不是一般高、一般齐。门不当、户不对,或者肩膀不是一般高,他基本上不待见。
这样一种“有得讲”的观念,反映在儿女婚事上,人就说“摇俏”。不论男方还是女方,总能找到另一方的这不是,那不是。说一个,散了;又说一个,散了。不知道TA想找啥样的。挑来拣去,都不合TA的意。亲邻都会说,这家人太“摇俏”。那言语中,隐含着的多是微词。
婚姻大事,慎重一些,本来无可厚非。草率的婚姻,很容易酿成悲剧。但慎重到“有得讲”,慎重到“摇俏”的程度,恐怕就有些过了。人都会在背后议论,“看TA能找啥样的”。
古往今来,颍淮人都以宽厚、温良立于世。那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性情。不论是“有得讲”,还是“摇俏”,都跟那性情格格不入。当那“摇俏”的人家,最后挑花了眼,儿女婚事成了老大难,必遭亲戚邻居在背后笑话的。
夸堆
方言读音:kuǎ děi
简明释义:一个人的富态。一个家庭的富态。
行文之前,先普及一点读音的知识。旧时颍淮地面上,很多人在读“dui”的时候,常念成“děi”。这样读,似乎才能读出颍淮韵味。
过去的人,因为贫穷,瘦人居多。颍淮地区也不例外。那么,偶尔有个胖子,就像鹤立鸡群一般显眼。他往那儿一坐,瞬间就会带来不同寻常的气场。旁边的人,往往就会打趣,说他“夸堆”,真有“那一堆”。说是打趣,其实言下之意,多有羡慕的成分。
一个人的富态,不仅仅是体胖。有时候,某人冷不丁穿上了一身新衣裳,看着周周正正的,在人群中那么一站,也会赢得“夸堆”的喝彩。听着一声声的“夸堆”,那人多半会有些得意,咧着嘴“嘿嘿”地傻笑。
20世纪七八十年代,一些工业化的洋玩意儿,已开始向颍淮乡村进发。收音机,自行车,缝纫机,黑白电视机等,悄无声息地跟颍淮人牵手。有那富裕一些的人家,把这些东西搬回家。亲邻们见了,羡慕至极。相互交头接耳之间,说的最多的就是“夸堆”。
今天的一些富人,住着豪宅,开着豪车,穿戴都是名牌,人前人后目不斜视,腰杆都直直的。该是够“夸堆”的了吧。但可惜,很少能听到这样的评价。这也许因为,“夸堆”只是农耕时代的溢美之辞。当颍淮人的一只脚迈进工业化的门槛,土里土气的“夸堆”,跟纷繁时尚的距离,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