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走过沙地
十 遥望大学
一天天日落日出,一次次月圆星移,沙地以多变的色彩转换四季,绿色覆盖的春天,色彩斑斓的夏季,金黄主宰的秋天,白雪皑皑的隆冬,阳春和贝冬宁在这片广袤的的沙地上耕耘栖息,不仅熟练掌握了各项农活,还熟悉了季节轮换和种植的要领,阳春已然成为队里一个上岸能挑下船能摇的壮劳力。
夜幕降临,狂风奔腾,彼此冲突又互相斗殴,浓墨似的云层一团一片地向南天空涌去,地上一大片一大片的络麻起起伏伏,渠道旁的黄豆杆已经弯腰,蓬勃的叶稍漂在水面,屋后的竹林摇晃不停,浓密的竹叶一齐发出沙沙声响,河边的芦苇也一起挥动着尖尖的长矛刺刺杀杀,鸟雀都归窝了,散游在大湾中的鸭子嘎嘎嘎地躲进了岸边的南瓜棚下,凌空蔓延在水上竹棚上的南瓜叶如无数只宽大手掌翻来覆去,暴风雨即将来临。
河边传来了低沉的口琴声,呜呜咽咽如诉如泣,一般人总以为,弦乐更易于抒情,诸如二胡、大小提琴、琵琶等,“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的形象描述,千百年来与一代又一代人产生共鸣,而口琴则更适合节奏感强的曲子,那首《真是乐死人》可谓经典,“欢迎的晚会上,我拉起手风琴……”欢快的节奏令人心情愉悦。可是今天,在这风雨骤临之际,这寒冷委婉的口琴声竟然也这样令人动容,曹大叔穿着蓑衣追寻自家的鸭子来到河边,默默站立了一会,摇头叹息,这向日葵也有心事。
阳春真的有心事,他做了件成功却又失败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却又把心堵得满满的,收工了没有食欲也不愿意做饭,便摸出口琴来到湾边,这里没有干扰一切都很安宁,只有大自然在为他的口琴做多重伴奏,天地是舞台,阳春在指挥一场交响乐,也在倾诉自己郁闷的胸怀,反反复复的都是那首电影插曲“夜半三更哟盼天明,寒冬腊月哟盼春风……”,委婉的旋律飘荡在川流不息的河面上。
最近一段时间,他在经营一项自认为伟大的工程。
仿佛是久旱的季节下了阵雨,在知识青年招工停歇一段时间后,上级下达了招收工农兵大学生的文件,有幸的是钱江公社分配到了一名上大学的名额,公社让各个生产大队推荐一人,最后由公社领导决定上报名单。尽管每个大队分到只是推荐名额,尽管每个推荐对象只有十几分之一希望,但对于盼望的知青来说,即便是百分之一也是希望,即便是朝大学校门前进一小步也是前进。
阳春比其他年轻人先一步得到了这个信息,大学招生已经停止几年了,如今工农兵上大学,这无疑是为许多下乡知青开启一条出路,阳春首先想到了贝冬宁,上大学是我们这代人从小的梦,现在这个机会也许能让她圆梦。可是,阳春又觉得,这招生又不同于知识青年抽调,招生对象是工农兵,也就是说农民子女也同属于范围,能参与推荐的人更多,例如,农村的复员退伍军人,上学后回乡的农村青年等等,又听说没有学历要求,不必上过什么学,单凭手上的老茧也能上大学,倘若真如此,竞争无疑应该更加激烈,而且沙地人盘根错节都有亲戚关系,下乡知青的希望更为渺小。阳春一直在思考如何让贝冬宁获得这个机会。
终于,阳春了解到了队长母亲的堂姐妹是大队支书的娘,逢年过节还有往来,虽然远些但总能搭上话。阳春用队里过年分红的钱买了两条利群牌香烟,晚饭后去队长家说明了来意,当然没有人怀疑他不是为自己努力,队长母亲一口答应,队长妹妹芬儿更是心急,黑灯瞎火地拉起母亲陪同阳春一起去了住在一队的支书家。
阳春很纠集,刚才没有对队长和他们一家说明真相,不直接说明是帮贝冬宁去活动,觉得很不够意思,感觉是对芬儿和她妈妈的欺瞒,可是,说明真相肯定不行,她们一定会误会的;还有支书那里也同样不能说,可不说真相又觉得不应该;沙地人直率而且诚心出手想帮,自己怎么能欺骗他们,可是不瞒不欺又怎能帮到贝冬宁,又怎能完成这个“狸猫换太子”计划,要不,等事情有了眉目再解释,要不,就直接说,不行,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阳春一路慢吞吞地走在最后边,惹得芬儿在前面一叠声地催促,队长妈却说阳春走不惯沙地的夜路,慢慢走。
沙地人待客很热情,何况是老一辈亲戚,支书的妻子为姨婆和表妹、阳春三人烧水泡茶,还炒了一小瓷盘南瓜籽。支书为人比较直率,听姨妈和表妹说明来意,当即表示,如若大队干部们没有意见,他一定提名推荐阳春。他是支书,平时也了解全大队知识青年的状况,对阳春的表现也基本清楚,但他毕竟是支书,说话比较留有余地,也给了老娘和姨娘一个面子。
自始至终,阳春都没有说多少话,不是阳春怕生也不是阳春敬畏支书,而是阳春矛盾的心绪理不清,复杂的心绪说不明。
一连几天,一直忐忑不安的阳春终于拿到了一张“工农兵学员推荐表”,由大队会计专程给他送到知青屋,还透露说:“大队两委班子开会,支书提名,第八生产队的知识青年阳春做候选人,大伙都了解你这些年劳动积极思想进步还是团员,于是就一致通过了,这不,让你立即填表。”
阳春接过表,几分开心又几分担心,更多的是沉重,实在是太沉重太沉重了。如实直接告诉贝冬宁,她必然断然拒绝,还可能被指责“荒唐”,事情不仅不能成功,而且可能闹大了,可是,不告诉她这表这么填,还有,下一步该怎么走,支书那里该如何解释,如何能让这“掉包计”成功。
看到阳春愣愣的模样,大队会计笑着搡了他一个拳头,乐傻了吧,一个文化这么高的人还不会填表。
阳春即刻回过神来,朝会计挥挥手进了知青屋,对,这“表”我来填写,真笨,怎么没想到呢。
阳春独自小心地填了表,贝冬宁的简历家庭人员阳春比较熟悉,所以填写很流畅也很快。
填表后,阳春又踌躇了,是直接去找支书说明真相,还是让贝冬宁同去,不,事先肯定不能告诉她真相,事情才刚起步,还不知结局如何,贝冬宁目前还不能知道,万一她执拗起来,岂不不鸡飞蛋打,还是自己先去会会支书,阳春把搁在桌上的上海牌手表套到右手手腕,兴许有用,随即跨上自行车去了大队部。
阳春准备先让支书盖上大队的图章后,然后再与支书说清真相,准备挨批也准备磨,支书肯定想不到这表格填的不是阳春的名字,假如在不清楚的情况下先盖了印,也许能过关,虽不知道胜算几成,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大队部距离第八生产队一里多路,阳春跨上自行车抬脚便到。
在社员眼中,大队部是一个很气派的地方,它是十多个生产小队几千人的指挥中心,但阳春觉得还是门前的场地很气派,比学校的足球场还宽阔,因为几间办公室旁还建有七字形的棉麻仓库。
这宽广的场地常常用作农作物收购的场地。
收购络麻时,各生产队浩浩荡荡的送麻大军一担接一担挑进场。
络麻有两种,一种是剥下后直接晒干的麻皮叫生麻,一种是剥下的麻皮泡水发酵后清洗的叫精麻,沙地人称做麻筋。两类麻的比例也是按上级指标生产的。雪白的精麻和黄褐的生麻在这里排队过磅,下乡收购的麻站工作人员则忙碌地分等级、称重量,然后开票付款一条龙完成,收购的麻筋则直接堆放进这几间宽敞的仓库,然后再组织女工按规格打包运到国家仓库。每年秋收后,棉麻站都委托大队到各生产队抽几十个能干的女社员集中打麻包,女人领男人一样高的工分,因为这是力气活也需要经验,因此每年人员变动不大,引来许多妇女羡慕,收购络麻时期这场地上熙熙攘攘,很热闹也拥挤。
同样,收购棉花的时候,整个场地一片雪白。
这场地还有一个热闹时期,就是收购萝卜干的时候,宽广的场地上排着一溜装满萝卜干的竹箩筐,竹箩筐队伍一行行有序的弯来弯去的,宛如一条盘旋的长龙,一根扁担横搁在两只黄灿灿的萝卜干筐上,手拿着草帽作扇子使劲摇动的农民兄弟就坐在扁担上休息,一边排队等待,一边与相识的人交谈,生活在同一个大队,有些还是转弯抹角的亲戚,交谈内容大多是家长里短、萝卜干的等级、今年的收成和远远近近的传闻。
这场地最热闹的场景是偶尔晚上放电影的时候。
沙地人的娱乐活动几乎很少,可是,在电灯拖拉机的时代,沙地人特别是年轻的一代再不像老一辈人那样,日图三餐夜图一宿,他们需要娱乐需要释放需要聚会,于是,看电影成了众多沙地人唯一的文化享受。不用说自己本大队放电影,就是隔十几甚至二十里地,三三两两的年轻人也会或步行或骑自行车去赶场。
不用听广播通知,也不用听乡邻传闻,只要等傍晚的时候,看到大队办公室前升挂的银幕,像白色的船帆在晚风中晃动,看到大队场地上各色各样的凳子椅子错乱排列,就知道今天本大队放电影。至于电影的名称,没有人注意也没有人询问,许多人把这看作一次娱乐一次聚会,尤其是年轻人,他们青春的热情需要一个特定的场所;还有就是小孩子,他们玩闹的天性也需要一个地方。喇叭响脚底痒,晚饭后,条条小路上嬉闹的人流向大队涌去,也包括邻近大队的社员,许多时候,银幕上激烈的地道战地雷战枪炮声声,场地上年轻人在交谈、孩子们在追逐,站在最边上的是脖子上骑着小孩的男人,他们中大多是晚饭后带幼小的孩子来转转。
一般情况媳妇是不凑这个热闹的,有家务有孩子更有花边的牵连,她们似乎注定失去了这一娱乐机会,不过,曹家媳妇是例外,大媳妇菡夏常常相帮丈夫做手工不一定参与,老二家的苇秋和姑娘一般都随丈夫和小叔一起去看电影,倘若遇到伙伴陌生的电影,还会做仔细的讲述,回来又唧咕唧咕说给婆婆和姐姐听。姑娘们都不愿错过聚会的机会,宁愿回去后补上,再加班两个小时挑花边直到深夜,但也有极少数治家特别严厉的母亲,她家的女儿就不可能每回都能如愿去赶热闹,人在家心在电影场,这个晚上,这些女孩噘着嘴挑花边,手脚也不如平时那么利索,第二天,旁人在地头议论电影传递新闻,更引得她们羡慕和遗憾的眼神。
阳春和志亮兄弟还有曹峰兄弟总是一起看电影,贝冬宁有时也和翠翠芬儿一同前往,例如现代京剧《杜鹃山》现代舞剧《红色娘子军》等,贝冬宁欣赏《杜鹃山》的唱段,诸如“家住安源萍水头……”“乱云飞……”,也欣赏《红色娘子军》舒缓的舞蹈和优美的旋律。翠翠芬儿从小就是志林曹峰的玩伴,两个小丫头长成了大姑娘,还是一样跟随去看电影,只是情况有些特殊了,翠翠是因为曹沙,芬儿是因为阳春,阳春把芬儿看作小妹妹,芬儿妈只要女儿随阳春去很放心;朱家和曹家兄弟向来是一块行动的,渐渐地大伙发现,回家时翠翠和曹沙总拉下一截,曹沙肩上扛着翠翠的椅子。
沙地人把看电影当作青春儿女自由活动自由结伴的好机会,这个传统可以早溯到解放初土地改革时候,翻身做主人的沙地农民头一回拥有了自己的土地,头一会见识了电影、领略了集会,于是,个别争脱旧时代束缚的青年男女,利用这难得的聚会热闹的场景,追求朦胧的爱情和自由的婚姻,没有月上柳梢头的诗情画意,没有人约黄昏后的浪漫细微,但一样有火热的青春激动的情素。
由于历史原因,沙地人传统意识,青年男女的婚姻依然是父母给决定的,虽然订婚前也有让小伙子去相亲的议程,但都是长辈指定的人选,有的小伙子兴匆匆地跟随介绍人去了女方家,姑娘和另外一些人都坐在廊檐下挑花边,连头也不抬,相亲的只是略略看一眼而已,更别说身高和相貌了,许多人临结婚了还没有牵过未婚妻的手。曾经就有这样一个可悲的事实,一位年轻人,相亲时那姑娘端坐在一旁挑花边,告别的时候姑娘转头笑了一笑,年轻人觉得她很漂亮,回来就告诉父母自己愿意这门亲事,一直到结婚了才发现那姑娘是很漂亮,但走路有些不平稳,以至后来那小伙子一肚子怨气但木已成舟就这么过日子了。女孩子更是无奈,一切都是父母定的,就如美琴订婚三年连未婚夫都没见过,光知道是朱家儿子,家庭条件不错人在部队,最后连退亲也是无奈的。
时间长河在流淌,下乡知识青年的思想理念给沙地年轻人带来了自由婚恋的春风,沙地儿女年轻渴望自由的心也总究是圈不住的,于是爱情的荒漠里也长出了小小的花朵,沙地儿女交往的地点不是上海的外滩,也不是杭州的西子湖,而是在放电影的银幕下,在电影结束的回家路上。
阳春自己也奇怪,穿过广场居然产生了那么多的联想,走近大队办公室的时候,看到支书刚跨出门来,他准备到垦区参加推广海涂盐地水稻种植的现场会,回头招呼会计“给阳春盖个章,然后直接送到公社,别耽搁。”
大队办公室陈设很简单,共三张桌子,一张是旧的上边三个抽屉,左边一排抽屉,右边是一个柜子,据说是土改时候留下来的,现在归会计使用。另两张新一点的三屉桌,分别属支书和大队长使用,大队长常常到各个生产小队转悠检查生产,支书也常去开会,因而,只有会计一人总是坐在他的办公桌旁写写算算,招呼来往的人。办公室的东墙边放一张长条凳,供前来办事人员休息。
大队会计自以为是队里最有文化的人,他曾经也是城里一所中专的学生,因为自然灾害年间家庭经济困难辍学回乡,一直担任大队会计,遇到下乡的知识青年总有一种特别的心情,自然也比较热情,认为自己能与有文化的人对话,同时看到支书如此对待阳春,便揣摩支书与阳春一定关系不错,于是一边拨弄算盘一边递过图章让阳春自个盖上,又递过一个信封。
阳春心里一阵高兴,“天助我也!”竟然冒出了《三国演义》中出现频率很高的一句话,但随即又是一阵忐忑,怎么这么顺利?会不会太顺利啦,一边想一边磨磨蹭蹭又遮遮掩掩地盖了公章,再慢慢地把表格装入信封,又慢慢地用洋糨糊封口,思索着下一步怎么办,站起来又坐下很是不安。
那年轻的会计只顾低头对帐填表,好一会才抬起头,问阳春:“骑自行车来吗?”
阳春点头,递过去封口的信封,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迟疑。
会计摇手退回信封说:“我今天的报表来不及做,你帮我去公社缴表吧,你有车,辛苦你啦。”
事情实在是太巧了,又是一句“天助我也!”阳春高兴得几乎跳起来,连声说“不辛苦不辛苦。”来不及告别就转身飞出门去,想不到,这一关居然如此的轻松,如此的顺利,如此的快捷,阳春,阳春,你的工程又上了一层。
机缘巧合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了,而年轻的阳春又把复杂的事情看简单了,大队只是他过的第一道关,而且这能算得过了吗?
会计乐了,瞧把他高兴的,走一趟公社还“不辛苦不辛苦的。”
去公社路上,阳春觉得一路都是享受,天气真好,太阳光明晃晃的,照得沙地一片亮堂,风也是暖暖的拂到脸上很惬意,刚才来的时候没留意,路旁渠道旁的向日葵都张开了笑脸,黄灿灿一杆一杆挺立在那里,像卫兵在守卫大地,像列兵在接受检阅,笔直的杆伸展的叶,圆圆的宽大的脸盘,那是力与美的结合,那是情与景的交融,真是太好了,“长江水呀水流长……葵花朵朵向太阳……”阳春东一句西一句哼唱着一路驰行,贝冬宁,我能送你上一层是一层,总是尽我所能,那下一步呢,想到这里,阳春又焦虑不安了,公社的推荐指标只是十几分之一,以下的事我该去找谁呢,阳春看一眼握自行车把手的右手手腕,思索找何人探路,我总要尽我所能送一层是一层,阳春在心里对自己说。
可是,希望是希望,希望与现实存在差距,而且是必然的,这差距可能很漫长,也可能就一步之遥,又可能永远存在,因而,希望也可能永远只是希望。反正,阳春这回的希望是落空了。
阳春到公社问了几个办公室,才找到曾一起打过篮球的文书,文书收下了他的推荐信封,叹了口气,悄悄地告诉阳春,这些推荐人员包括阳春,都没有希望,上级已经确定了人员。
各大队上缴的推荐表格,公社并不启封,因为县革委会决定,钱江公社上大学的名额必须给一个在围垦海涂中牺牲烈士的弟弟,他哥哥用生命在围垦抢险中立了功,当时,许多公社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都改变并排练了大合唱“啊……滔滔钱江水,颂歌扬四方,苍翠的北高峰,青松迎朝阳,毛主席的好战士……”,这原是一首歌唱为保卫钱塘江大桥牺牲的蔡永祥烈士的歌曲,宣传队改变其中的一些歌词,用来歌颂这个土生土长的沙地抢险英雄,优待照顾为海涂牺牲烈士的弟弟,合情合理,谁也不能有疑义,谁也不敢有抵触,更何况战争年代早已远去,为围垦抢险献出生命已经成为当前沙地人对革命最崇高的奉献。
于是,整个公社十多个没有拆开的推荐信封都放进了档案室,十多个年轻人的希望落空了,十多个年轻人的大学梦破灭了,尽管仅仅是十几分之一的希望和梦想。
阳春的推助计划工程才刚起始就封顶了,贝冬宁的希望之舟尚未起航就搁浅了。
阳春只能借助口琴诉说自己心中的郁闷。
首席乐手用口琴指挥的交响乐加入了新的成员——雨,天低云暗,四野漠漠,北风吼,暴雨和,雨中松一棵,阳春在风雨中和天地草木一起宣泄,苍白的语言不能表述一个年轻心灵的惆怅和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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