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陂,麦田里的那些事儿

走进麦儿冲,麦子黄松松,麦沟里跳出个小杂种,扯手不放松。

——浠水民歌《一进团陂街》

等不及油菜花谢,麦子们就急匆匆地粉墨登场了。此时青青的麦苗已经完成了拔节长秸的过程,接下来就是抽穗,然后灌浆,然后变黄。这是一个渐变的过程,等到麦子弯曲成熟了,端午节也就到了。端午节的餐桌上,那雪白的面条和馒头就是麦子们交出的最后的成绩单。

今天已是农历四月上旬,呀!不出一个月,就是端午节啦!!隐隐闻到老家新麦子磨出来的新粉子的新香,白白的粉子,和成白白的面团,擀成白白的面皮,切成白白的面条,用新摘来的南瓜或者葫芦切成丝儿丁儿,下到锅里一起,煮了;或者发成白白的馒头,疏疏落落地摆进蒸笼里,蒸了——别说吃,光想想,就美呀!

听,远处传来一首熟悉的歌谣:

一进团陂街,大门朝南开,她家有个女裙钗,赛过祝英台。

头发黑如墨,脸上桃红色,生得个面貌无话说,满街都晓得。

二姑娘十七八,打扮回娘家,手拿洋伞一尺八,双手耍莲花。

走进麦儿冲,麦子黄松松,麦沟里跳出个小杂种,扯手不放松。

越扯越慌张,再扯我啖娘,哪家生的小儿郎,调戏二姑娘。

二姑娘你莫骂,都是后生家,年纪不过十七八,都是爱玩耍。

二姑娘你好人,向你求个情,婚姻事儿你答应,记得你一生。......

这首浠水人耳熟能详的《一进团陂街》,以现代文明人的眼光来看,俗词俚调里弥漫着野趣,似乎有点不雅。但在上世纪,确实是团陂那一带传唱很广的一首民歌,从团陂街到华桂山,唱响了山山水水,甚至随着巴水河顺流而下传遍了整个浠水。《一进团陂街》不只是一首歌,它更是上一世纪团陂人的一种生活态度的抒写,是一段故事情节完整的生活画卷。

它以团陂街为背景,以麦儿冲为开端讲述了一对青年男女大胆追求爱情的故事。故事的序幕在麦儿冲拉开了:一个青年小伙子爱上了团陂街上“赛过祝英台”的二姑娘,又苦于没有机会表达爱慕之心;于是密切关注二姑娘的行踪,终于瞅准了一个机会:那天二姑娘外出办点事,回家路途必然经过麦儿冲,小伙子就早早地躲在了麦儿冲的麦沟里,一俟二姑娘来到,他就勇气十足地跳到了她的跟前,拉住她的手大胆表白!

后面的故事不难猜想,二姑娘嘴硬心软,欲拒还迎,在她的鼓励下,小伙子到姑娘家提亲,终于俘获了心仪的姑娘,赢得了爱情。 这一段从麦儿冲生发出来的爱情故事,,容易让人联想起诺奖获得者莫言老师笔下高粱地里的那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红高粱》成书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而《一进团陂街》这首民歌至少比他的书早半个世纪!

如今这首《一进团陂街》经浠水县文化馆干部周白老师改编之后,更加朗朗上口,易于传唱,因而流传得更广了。老歌新唱,有浠水人的地方,就有人会唱《一进团陂街》,逗乐解闷也好、戏谑助兴也罢,老乡们还真没有觉得难听,有的只是喜欢。

源于生活,发于麦田,有故事,有情感,有调调,有情趣。这就是《一进团陂街》的魅力!

团陂,是我读高中的地方。它在大别山南麓,有几座连绵的山,都是大别山的余脉——虽则是余脉,也比我家附近的寅卯山高很多大很多。又有源出大别山的巴水河从团陂横贯而过,在山与水之间,有大大小小的麦田麦地。从团陂高中的教室里往外望,就能看到围墙外面,总是有麦子、高粱、棉花、芝麻这些旱地作物在不同的季节里轮换,要看稻花稻浪,则必须走出校园,走到巴水河的河谷。

每年的春夏之交,麦子总以它丰富的色彩变换着装扮我们的眼界,勾引着我们走出围墙,走进麦浪深处。我们的老师很开明,早自修的时候,我们只要手上有一本书,就可以随意走出学校的东南西三道门,在麦子的垄间地头,亮起我们嘹亮的嗓子,读我们读不完的课文、背我们背不尽的单词,哪怕什么也不做,就在那里逡巡徘徊。其实老师很明智,因为我们都起得很早,教室里仅有的两盏25瓦的电灯还不到亮灯的时候、六七十人济济一堂的教室里早晨的空气也不好,早起晨读的孩子,借着东方既白的曙光,呼吸着田间地头湿润的空气,即使不读书,对于身体的生长而言,也是一件好事。何况,来自农家的乡下孩子,谁会把大好的春光浪费在呆呆地发傻上面呢?!

但还是有人偶有发傻的时候。我曾看到有两个高三的同学,一男一女,经常早早起床,在操场相约,结伴出校门,到学校围墙外那麦地附近晨读。他们一问一答、你争我执的情景曾被很多人暗暗地传为佳话。可是,到麦子黄了的季节,女生不再出现,男生依然会到校外麦田晨读,但是人们更多地看到他呆呆地对着麦穗自言自语的情形。那年的高考,他们的结局不言而喻了。

······

夏初是团陂人乃至浠水人的忙季,因为到了麦收的日子。有些学校在这时会给学生放三五天忙假,回家帮大人割麦子。团陂人一定是是浠水人中最勤劳的一类,他们大都选在太阳出山之前的大清早去收割。据说这个时候麦秆潮,下镰刀省力,割起来轻巧,麦穗和麦秸秆的管腔里也不会起灰尘(我见过晌午割麦子的老乡,常常会“呛”一鼻子灰)。更出奇的是,一些老乡运气好,还能在麦地里捉到整窝整窝的野兔崽子,运气再好一点的,连野兔娘也会被逮着了。我在忙假也帮着家里做点割麦子收油菜之类的农活,可从来没有碰到过野兔窝子,更别说捉到野兔子了。我的姑父农闲时偶尔打打猎,捕几只兔子山鸡什么的,我问过他麦地里的兔子是怎么回事,他说:每年四五月野兔子忙着下崽,来不及打洞做窝,就借着麦秆麦穗的掩护在麦地里安家落户了。收麦子的季节,小兔子还不会飞跑、兔儿娘撇不下小兔子,大清早收麦子,兔子一家也刚刚睡梦中醒来,准备活动还没做呢,被一窝端是常有的事。

于是,我不免为那些落入人手的野兔一家悲怜起来。

但我更忧虑的还是华中地区的天空。因为早两年我从电视新闻上看到,中部地区到了麦收时节因为老乡们在麦田里焚烧麦秸秆而诱发了黄霾天气,机场航班延误、公路交通受阻、空气质量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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