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浊

相见不相识的情况已经发生过多次了,每一次都只是尴尬地解释,也不管对方相不相信。

自从在野外被眼镜王蛇喷了一次毒液,伤到了眼睛,外加脸上掉了一层皮后,眼睛疼就总是时不时地提醒我一下。有时候盯电脑久了,眼疼起来,自然会泪流满面。因此既影响了形象,也影响了效率,甚至影响了信心。不过还好,勤能补拙,我总是在人后加倍地努力,以求不耽误工作。

那一次在野外受伤的经历,就像刻在了脑海里。回想起来,也是够凶险的了。是为了迎接IGCP299会议的专家考察,要弄清处茂兰峰丛的植物垂直变化情况。按理说这种不高的小山丘不应该有明显的垂直差异,但茂兰的典型喀斯特地貌,季节性的强烈水分亏缺,使得不同适应方式和不同适应强度的植物在小丘上的分布也出现了明显的垂直差异。我们为了拿到准确的样方数据,一大群人去做调查。从山脚到山顶要做一个剖面,像我这种学动物的,又是初来乍到的外地客,对认植物的技术活干不来,就只要拉测绳的份。

由于山的坡度很陡,有些地方就直接是垂直的悬崖,要想往上攀,只能是手脚并用的爬。手拿着测绳很不方便,我就将测绳系在裤腰上,这样一来,不光可以腾出手来爬山,还可以顺便抓点昆虫呀、蜘蛛呀,也算采点小动物标本。正当我一门心思往上爬时,与其他人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

前面有一个约两三米高的石崖,我用一根木棍搭在上面,决定爬上去。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的脑袋刚一伸出石头上面,就听“呼”的一声,只看到一眼有条大蛇,就被一股毒液喷中。没错,是眼镜王蛇!眼睛就辣疼得睁不起,脸上也被那毒液打湿。我就这么悬在半岩,左右为难。爬上去吧,怕被咬。放手吧,怕摔伤。我只能吊在那里大呼救命,等待同伴们救援。

同伴们听到喊声后冲上来,把我从悬崖上救下来,又是冲洗,又是吃药,但眼和脸还是迅速肿起,眼睛也一直看不见。老李工很有野外经验,一直与我说话,害怕我睡过去。刘老师决定工作暂时不干了,他们将的送回村里。又派龙江走路到乡里去打电话,叫车来接。由于当时交通不便,等到从山里到医院,过去了十几个小时。面部的皮肤已经发黑坏死,眼睛也是依然看不见,外加疼痛难忍。到医院住了二十多天院,坏死的皮肤掉了,长出了新皮。眼睛也能看见东西了,只是从此落下了眼疾,看不很清。

曾经到贵阳、北京、上海、成都、南宁等多家医院去检查,都没得到彻底好转,只能慢慢调养。可惜二十多年过去了,也没有真正恢复。读书变得缓慢,野外看动物更多的是靠感觉。认人不清已经是常见问题,看人也总是瞪大着眼睛盯着看,有时会盯得人家怪难为情。闹笑话也从这个时候开始。

记得有一次跟一群人在一起吃饭,谈到了各自的单位。有一位说他是科协的,我就告诉他,我认识他们单位的封哥。还说与封哥一起吃过饭,谈到过科协的一些事。等我说了半天,坐我对面的那位,一只看着我笑的那位,才告诉我,他就是封哥。我当时真恨没有个地缝,钻进去。后来再与不是很熟悉的人一起吃饭,总记得小心翼翼地问清楚人家名字后再说。也会小心地告诉大家,如果走在街上,跟我打招呼时我没有回应,请千万别生气,不是我傲慢,而是真的没有看见。

今天的生态文明论坛会上,又出现了丢丑的事情。一群朋友在一起吃饭,其间大家谈得很开心,我也变得得意忘形。高谈阔论中太好打发时间,一顿饭两个小时就过去了。直到要离开时,同桌的牛女士谈到了TNC,我才告诉她,在TNC里我也认识一些朋友,还专门谈到了当年去美国学习时,一位女士热情地给我们介绍情况,还陪同我们在夏威夷学习,至今还心存感激。我很清楚地说出了女士的名字,还说出了她的家乡在哪里。尴尬的事情再次发生,牛女士告诉我,我说的那位女士就是她!啊?仔细看,还真是她。只不过当年长发飘逸,如今已成短发。那气质,那高雅,那风骨,就在那里。

又是一番解释,又是一阵自责。内心在恨,这眼浊的毛病,何时能得改善?也许,这样的笑话,还会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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