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丽：棋逢对手（6）人有时候，是要讲运气
棋逢对手---礼物
乔亭在车里看着，江寒星的妻子带了女儿上了私家车，车开走了，她才下车，敲门。江寒星的女儿，清瑶今年五岁，她和乔亭的关系不错，喜欢和乔亭玩，乔亭这个人哄大人不会，哄孩子却是极有水准，只要看见了乔亭，小姑娘就高兴，可这个时间，是送她去托儿所的时间，一折腾，她又不想去了，江寒星的妻子是医院的护士，早上时间紧，没时间哄孩子，这是个很利索很漂亮的小护士，比江寒星小四岁，比乔亭大一岁，人很漂亮，也会打扮。
这一家人，算是比较幸福，江寒星的家用是给够了，别的不管，他妻子也习惯这种模式，家里有钟点工，家务不怎么管，江寒星不怎么在家吃饭，她调成了长白班，也只做早饭，晚饭钟点工阿姨，会接了清瑶，买好了菜，她回来后，看着女儿，饭由钟点工阿姨做。
乔亭和江寒星的妻子，关系也不错，有时候会一起做做头发，逛逛街，这个女人最大的优点是单纯，是真的单纯，什么事不多想，真的相信江寒星，对乔亭倒是不错，她们算是半个老乡，同县不同乡，在这算是老乡了，有时候她会请乔亭吃饭。
乔亭去的时候，都是找江寒星不在，这样自然些，对着曾经的老板，现在也以为是自己老板的江寒星，这饭吃得有些没滋味，江寒星永远有数落她的理由，而江寒星的妻子何惠，只一件事，做媒，她一直要把乔亭嫁出去，介绍过两个医生，可惜都没什么下文，一个是乔亭不乐意，另一个感觉乔亭太忙，根本没恋爱的心。
乔亭进门前，给何惠打电话，我到你家了，给清瑶做了些点心，你在吗。
何惠电话里感叹，好呀，她最爱吃你做的点心了，我们出来，老江应该在，你给他吧，何惠匆匆挂断电话。清瑶听见了，马上叫起来，乔阿姨的点心呀，我要吃。
何惠哄她，刚做好，还太烫呢，下午回来正好，听话，妈妈开车呢，不许闹。
乔亭按了门铃，江寒星不急着上班，他此时正在看新闻，他居然有看新闻的习惯，这是乔亭不解的地方，她想不通，他天天看新闻，看什么呢，感觉上这样的人太务实，应该想着怎么弄钱。
乔亭进门，江家没换鞋的习惯，有小朋友的家，多数不会太讲究，江寒星看见点心，笑笑，你拿过来，我正等着呢，你真准时。
他拿起来，大口地吃着，正好，刚出炉的不错，我送你的烤箱不错吧，你的手艺比外面的好。
乔亭心想，我是真材实料好不好，我用的什么材料，她给江寒星倒上水，你没吃早饭呀。
江寒星摇头，何惠的手艺，就是糊弄人，做熟就成，钟点工阿姨的饭吧还勉强入口。
乔亭也笑笑，您是好吃的吃太多，口胃太难缠了，嫂子的手艺不错的。
江寒星吃了几个，看乔亭，说吧，让我帮什么忙。
乔亭说，你有盆景方面的熟人吧。
这样的事，她一开口，江寒星马上点头，有，你是给老大挑生日礼物，你倒是会省钱，盆景能有几个钱。
乔亭点头，对呀，我的情况，也就送送这些吧，还能送什么，前年是扇子，去年是茶叶，总不能重样吧，我又不比你们。
江寒星皱眉，你怎么现在才开始考虑，我们送东西，不能等正日子，我打算今天送呢，你这样，我等你一天吧，你今天去挑吧，他从名片夹里，拿出两张，这两都行，都是长年做这个的，你只看，选好了，让他们把货送到我那就成了，钱挂我那就成了，反正，我们一年到头从他们那里，订了不少花卉什么的。
乔亭犹豫了一下，江寒星疑惑，怎么了。
乔亭说，盆景里也有不便宜的，还是我自己付吧。
江寒星哈哈大笑，行了，你留着当嫁妆吧，不是我说你，你都快三十了，你嫂子给你介绍的都不错，你上点心，你说你，女强人当不上，再不结婚，这日子过什么呢，那盆景再贵的也贵不到哪里，你不用和他们讲价格，就说我让你选的。价格我谈。
乔亭只有道谢的份，江寒星说，谢到不用，我就奇怪，你天天干什么呢，这事拖到现在，我以为你早准备了，你又不费什么事。
江寒星叹气，你还让我说什么，你这个人太迷糊，做事没重点，你不会是真为了开盘，一直没想别的吧。乔亭老实点。
江寒星恨铁不成钢，你怎么一点长进没有，你分得清主次吗，你就看上那两提成钱。
乔亭认真的说，不少呢，江寒星无语。
乔亭解释，真的，不少呢。
江寒星心里想，她是靠死工资吃饭，那俩提成，是不少，一时到收了轻视之心，人和人挣钱的方式不一样，乔亭比不得他，他有些理解，想了想，其实你们别墅项目，已经出了市，你可以弄个补助什么的。
乔亭摇头，算了吧，就算沈主任批复了，也不一定背后怎么笑话我，算了吧。我真丢不起您的面子。
丢不起您的面子，这句话，江寒星高兴，他把乔亭当妹妹，总感觉，乔亭的事，和他有关系，所以，这一句您的面子，倒是落在心坎。
他表情好些，语重心长，不是当哥的说你，你也长点心，用点心，老大那，你多跑跑，我可听说，你十天半个月去不了一次，你这什么架子呀，一个副总，而且是连办公室没有的副总，你还不跑老大那，要点资源。
乔亭不懂，什么资源，她真不解。
江寒星像看外星人一样，你真傻到底了，老大只要和老向一个电话，他哪里敢这么对你，你现在呢，现成的大腿不抱，天天泡在销售中心，你不会就想做个副总吧。
乔亭点头，说真话，这个副总，能做就不错了，她心里想，样板间的事，彭董不知道会怎么想呢。我可不敢让他帮忙，不过，其实，我真想在销售中心。在销售中心，她其实更有成就感。
江寒星看看她，心里想，可能，这真是她的能力和野心，能力吧，就是这样，野心吧，根本没有，那么，他有些奇怪，老大打发她过去干什么呢，一个管销售的副总，有什么用呀。
他皱眉。
乔亭不知道他想什么，您怎么了，有事。
江寒星对她说话不用藏着，我不知道，老大让你干什么去，我看你去了，小半年了，有什么意义呢。
这一层乔亭想过，最没用的棋子，只要站一个位置，也有它的用途，毕竟会让对方不舒服，感觉不踏实，不过，向总应该不会太不踏实，她真没有什么影响力，虽然开会的时候，会有人拿她的事说事，向总会有些微微的尴尬，可是她不在地产总部，到底让向总心理上比较舒服。
乔亭看看表，我得先到销售中心一趟，然后去看盆景，先走了。
江寒星点头，行，你脑子清醒点，别把自己真当成了副总。
乔亭心想，我还真把自己当副总，不然呢，当什么。我也不是呀。
棋逢对手---用心
乔亭到了销售中心，在大厅遇见荣宇，他轻声说，唐副总在您办公室，乔亭皱眉，他怎么有钥匙，荣宇微微有些不自在，我给你是三把钥匙，一共是五把，有一把在他那，还有一把在公司行政，公司的要求，我们这的钥匙，行政必须有一套，就是您那个保险柜的钥匙，行政也有一把。
乔亭抚额，还真很奇特，这样的规定，行行，江寒星可没这个规矩，她一时无语，既然是规定，入乡随俗，她也说不得什么。她想，也好，唐滔在这，倒省事了。
可是如何把唐滔那把钥匙，拿过来，这是个问题，按理说，唐滔哪怕也是副总，可是他不分管营销，拿着营销部的钥匙，算怎么回事，可是，怎么开这个口，也是个问题。
她上楼，今天是顾不上这事，先这样吧，一会儿开完早会，还要去看盆景，这事不能再耽搁，跟着江寒星送礼，省很多事。
推开办公室的门，这间办公室的好处就是落地窗，哪怕是清晨，也是阳光满屋，她想，到了中午看来要拉窗帘，朝南的房间，就是这点，到了夏天，这阳光就太强烈。
唐滔坐在沙发上正打电话，似乎是安排工地上的事，此时的唐滔倒是认真工作的样子。
乔亭插上电水壶，从书包里，拿出装了点心的饭盒，放到唐滔沙发跟前的茶几上，不管怎么样，这点心倒是占了色和香的便宜，盒盖一打开，香味就飘散开来。
唐滔无心打电话了，匆匆交代几句，工期要抓紧，质量不能放松，我今天过不去，明天可是要检查的，你不要想着蒙混过关。
乔亭心想，公司今天不开例会，如果开例会，他不会在这，那他今天干什么去。
唐滔看看点心，哪买的。
乔亭说，我做的。
唐滔不客气，拿起来，一口一个扔进嘴里，乔亭惊叹，你不洗手呀。
唐滔不以为然，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我们在工地上，都这么吃，你这个点心，好看好吃，就是个太小，这能吃饱吗。
乔亭笑笑，不好再说什么。她总感觉，他和她，应该不是一个世界的。
唐滔吃完了，才疑惑，你这是早饭。
乔亭心想，你还能想起来问这个，她摇头，我吃了早饭，这是给你的。
唐滔眼珠转转，你有什么事让我帮忙，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好。
乔亭打开电脑，打印出今天的晨会内容。
没有什么事要帮忙，是感谢你提醒我送礼的事。
唐滔起身，一句话的事，谢到谈不上，你太见外了。
乔亭打印好晨会的资料，主要是调整一下销售说词，唐滔看了看，你注意力，都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属于分不清主次。这是马千里应该考虑的工作。
他打电话叫来马千里，这是晨会的内容，你去主持一下。
马千里愣了一下，推推厚厚的眼镜片，看看乔亭，我主持。
乔亭心想，是应该培养马千里主持会议，他是太腼腆，于是点点头。
马千里有些紧张，有些兴奋，有些犹豫。
唐滔没了耐心，行了，过去吧，再不开会，就不是晨会了，公司内部，你开成什么样都无所谓。
马千里这才转身出去。
唐滔说，看见了吗，要让他负起责任，你不能总干他的活。
乔亭心想，我应该干什么工作，你管不着。
她想，什么意思，难道我不参加晨会吗。
她说，晨会挺重要，我感觉，这也是我应该重视的工作。
唐滔说，你重视，你也不用天天参与吧，重视的形式有多种，你这种形式，是最笨的一种。
乔亭心想，你不是一样成天在工地吗。不对，他最近成天跑销售中心，什么意思吗。
不过想想，这事今天顾不上，既然不参与晨会了，干脆去挑盆景吧，她看看水开了，倒了茶，唐滔倒不用客气，自己取了茶叶泡上。
乔亭心想，这到底是谁的办公室。她没了喝茶的心思，拿起包要走，唐滔拦住她，你干什么去呀。
乔亭无奈，我去选盆景。
唐滔马上懂了，你送盆景，倒是雅致，这可是礼物，真看不上多用心。
乔亭皱眉，怎么算用心。
唐滔说，用心，是人家心里喜欢，可是从没有表现出来，你送了，才叫用心。
乔亭感觉这话有道理，可是不通用，比如，她是想不出来，除了盆景，还送什么。
倒是唐滔说，你知道泉子吗，一个青年画家，咱们本市的，从去年开始大火的，只画牡丹的那个美女画家。
乔亭点头。这有什么关系。
唐滔笑笑，你知道吗，这个泉子上大学的学费是彭董资助的。
乔亭惊讶，你怎么知道。
唐滔说，什么叫用心，你知道了吗。别的不提，我们郑董的儿子在哪个国家留学，住在那里，沈帆就知道，去年那孩子病了，还是他找人安排看的医生。
乔亭真的愣了。这，她心里想，这沈帆太可怕了吧，这哪里是用心，这是别有用心，想到这里，她感到汗毛都要竖了起来，脸色都有些白了。
唐滔看她的表情，笑了，你真有意思，人家这是用心良苦，你怎么吓住了。
乔亭轻声说，要是有人这样的方式关心我，我真要睡不着觉了，这太过份了吧，非亲非故，这样关怀，太，她不知道说什么了。
唐滔摇头，你也别想得那么可怕，沈帆的为人，是有些太狡诈，不过，到底也不至于怎么样，绑架，他不敢吧。
乔亭一时懂了，你让我买泉子的画，投其所好，我，她终于摇头，我不考虑这样，我还是正常送盆景吧，她心里想，彭董不提这事，可看来，彭董和这个泉子的关系不浅，我还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
唐滔明显有些吃惊，你想好了，你现在可是特殊时期。
乔亭说，我想过了，我成不了沈帆，不只是能力的问题，心态上也成不了。他是他我是我，这个人太可怕。
不过，她有些担忧，如果是这样，他能量这么大，那样板间的事，他不会已经知道了吧。
唐滔摇头，他不知道，你们彭董通过别的渠道知道的，我不知道什么渠道，不过，沈帐和江寒星不知道，沈帆要知道了，不会这么太平，江寒星的心思，都在酒店上，他要升总经理了，这是你们的利好消息吧。
总经理，倒是好事吧。
乔亭说，这是他的运气好吧，人有时候，是要讲运气，这可没法比，利好消息就利好吧，她突然有些高兴，那彭董估计心情不错，没准不会跟我太计较。
唐滔观察她的表情，心里想，她倒真是向叔说的，没什么太大的野心和狠心，按目前来看，她的心思只在销售中心。
乔亭的情绪好了起来，这是个好消息，她明显轻松些。
唐滔说，你还是真怕彭董现在让你离开这。
乔亭点头，我喜欢这个项目，别的不说，这个项目做好了，对我的职业生涯有意义，我以前没做过别墅类项目，这是我所有的项目里，真正意义上的高端项目，你知道吗，上周那篇论别墅项目中的园林景观的意义，业内评价不低。
她此时神采飞扬，侃侃而谈，完全换了一个人，唐滔听不懂那些什么风格什么意境，什么底蕴什么品质，他只是想，她这样的人，真的是做事的。一时有些感叹。
乔亭突然停了下来，不好意思，你可能没兴趣，我是太兴奋了。
唐滔笑笑，没有，我有兴趣，我也应该学几个名词，也高雅一下，这就是你们说的什么，高雅吗，什么层峰品质，什么优雅生活。
乔亭点头，对呀，要不然，住在这里，和住在别处有什么分别吗，这不是房子，这是生活品质，这不只是生活品质，这是，她还是停了下来，她感觉，一谈到这些，她有些控制不了，可是和唐滔谈这个，不有些讽刺吗。
她有些尴尬，唐滔却好似真的听了进去。
他奇怪，你怎么不说了，我觉得你说得挺好，起码，你很投入。
乔亭看看窗台上的兰花，唉，比如这花吧，在我眼中，它不是花。
唐滔不解，不是花是什么。
乔亭有些惆怅，是精神是梦想，空谷幽兰，可能，只有空谷才有幽兰。
这话让唐滔听不懂，他感觉，这文人，是有些神经，花不是花，花是什么。
可是，这是一种特别的感觉，和他在工地上不同的感觉，和他在会议室和人斗心眼不同的体验，让他心情特别的舒服，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喜欢这样的氛围。
这好过了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他的目光落在兰花上，他似乎也感觉，这花不只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