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游·第一日·拾贰
文字丨陆然
图丨北堂文学舍
人间游·第一日·拾贰
众生之相，皆映于狐眼。
我们再一次回到了那座饭店，只不过这一次，我们选择从后门绕进去。我们沿着街道走了好几分钟后，一扇灰色的铁门出现在了我面前。这是一条小巷子，周围三三两两地停着车。巷子的尽头放着两个大得有些过头的垃圾桶，几乎占满了整条过道。一股腐烂垃圾混合并不新鲜食材的味道随着微风传入我的鼻孔，让我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挂在墙壁上的两台空调外机呼呼地吹着，发出巨大的噪声。
“就是那里。”我指了指灰色的铁门，它从外面上了锁，看起来坚固无比。
“看起来不好直接闯入，”埃里克喃喃地说，“得想个其他的办法。”
不远处突然传来说话声，埃里克的脸上现出一丝惊慌。“不要怕，我们假装在这里交谈就好。”我伸出一只手挡住了他，以防他惊慌之下突然逃窜。
那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男人穿着花花绿绿的衬衫，脖子上挂着时髦的银色大链子，头发全都往后梳，看起来油光光的。女人衣着暴露，戴着硕大的耳环，留着大波浪，浓妆艳抹。真是一对典型的男女形象。我在心中暗暗揶揄着。他们小声地交谈，时不时凑近对方的耳边，偷偷地讲悄悄话。
“来根烟吗？”我问埃里克。
“烟是什么？”
“是一种用来抽的东西，”我说，“你用嘴含着，然后吸入，吞吐烟雾。很多人都这么做。”
“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当然了，不是所有人都喜欢。”
“那我想我可以试试。”埃里克说，“不过你恐怕得手把手教我。”
“我身上没带。”我摊了摊手。这时那对男女开始旁若无人地接吻起来，仿佛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我们的存在（也许是真的没发现）。我不想打扰他们，便对埃里克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他噤声。
“那你为什么问我要不要烟？”埃里克感到很奇怪。
“因为我想要缓解尴尬，”我的手偷偷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对男女，“看到他们了吗？这种情况要是在公共场合发生了，那么所有看着他们接吻的人类就会感到不自在，一方面是为自己，另一方面是为了他们。”
埃里克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所以我们要一直说话，直到他们结束这种……叫什么来着？接吻？”
“你学的很快。”我说，“让我们就一直在这里进行无意义的谈话吧，反正有人在这儿，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我想那名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注意到了我们，他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尴尬，便挣脱了女子的怀抱。女子显得很不解，但待她看到我们后，她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尴尬了。男子从怀里掏出了一串钥匙，按下了其中的一个键。我们身旁的一辆红色轿车哔哔地响了两声。我看向埃里克。“我们换个地方吧。”
红色轿车发动了，那男子的倒车技术似乎不太熟练，试了好几次才将车弄出来。恢复正轨后，红色的轿车突然急速朝我们的方向倒着冲过来。埃里克吓了一大跳。这次他的反应比我快一些，我被他用力一拉，躲开了车，可却撞到了另一辆表面布满灰尘的车上。我感觉像是自己被人戳了一下脊梁骨。与此同时，红色轿车疾驰而去。
埃里克拉我起来。“怎么样？”
我摆了摆手。“真是糟糕。我们的行为似乎被误认为是挑衅了。”
“可是我们什么都没做，”埃里克说，“我们只是站在一旁。我们甚至都没有一直在看着他们。”
“他们不会容许你解释的，”我挠了挠头发，“他们只会狠狠地报复那些他们认为冒犯了自己的人。”
埃里克冲我阴险地笑笑。“我记下了那串数字。”
“什么？”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就是车后面的那串数字。”埃里克说，“我猜那是这辆车的特殊标志。我们可以……”
我呆愣了一会儿，半晌后才点了点头。“现在先不管这个。你不是想要进去吗？”
“难道你有办法？”
“走一步算一步吧。”我咕哝着，走到灰色的门前，用指关节用力地敲了敲。
我等了一会儿。没人应门。
“身上有带纸笔吗？”我问埃里克。
“没有。”
“那你能不能变出来？”我继续问他。
“但那不能派上真正纸笔的用场。”他说。
“我们不需要用，”我对他说，“只是让别人看到就够了。”我再次敲了敲门，这次比刚才要更加用力一些。“对了，你最好能够变出一套西装来。那样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什么事？”门内传出了一个声音，然后自身发出咔咔的响声。
“等会你不要说话。”我对埃里克说。换上西装，手中拿着纸笔的埃里克在我的身旁点了点头。“对了，顺便变个录音笔出来。”我补充道。
门打开了，露出了半个头。那人头戴着厨师帽，满脸写着不耐烦。
“你好，”我露出职业微笑，“我们正在做一项社会调研，内容是关于餐馆食材的……使用状况。我们现在想要参观一下你们的厨房和食材放置区，请问你们能够抽出一些时间来帮助我们进行这项调研吗？”
那人皱了皱眉头。“我们很忙，现在恐怕不行。”
“只要几分钟就行，”我继续微笑着，“我们很快就可以结束。”
他摇摇头。“这里不是你们该进来的地方，快走吧。”
“我们不会拍照的，”我说，“我们只需要记录一下。”
“不行！”那人准备要关门了。我见没办法了，只好大喝一声。“等等！”他似乎被吓住了。我朝埃里克伸出一只手，他的理解能力很强，将录音笔递给我。
“我们真的只需要几分钟，”我手中拿着录音笔，它摸起来就像是真的一样，“我在你们这里吃过很多次饭，你们的菜品味道很不错。那么我想，你们的厨房应该不是什么私密的地方吧？还是说，你们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犹豫了，低着头想了想。很快他就做出了决定。他不情愿地打开门，让我们进去。“厨房直走，食材区在厨房的右边。你们只有五分钟时间。”
我冲他笑了笑。“谢谢！”他没回应我，只是站在那里叉着腰看着我们。我把录音笔还给埃里克，对他挥挥手，让他跟紧我的步伐。
我们走过长长的走廊。我见四周无人，便停下来。“好了，我们现在进来了，该去找你的狐狸朋友了。你的嗅觉能够发挥一些作用了吧？”
埃里克自从走进来之后便一直在朝空中不同的方向嗅着，此时他也在这么做。没过多久，他面朝一个方向，手指向那儿。
我微微一笑。“走吧。”在我的心中，已经把这次的经历当做一次冒险。打开笼子，放狐狸出来。听起来不错。我开始有些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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