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源流小考（上）

如果你真正怀疑历史的真实，那么请从源头开始质疑，这样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古史辨”学派的失误就在于这里。大千世界，茫茫历史，一人一事一书一说，什么地方才是“古史辨”学者的归宿？再说，每一片伪史上面都沾着血淋淋的历史的真实，你剥得干净吗！我们可以反“古史辨”派之道而行之：证明一个历史事实的虚假，从而证明其后与之关联的一串历史是伪造的！
由实线和虚线组成的八卦卦象中国人是再熟悉不过了。据说八卦是伏羲发明的。我们就质疑这个所谓源头。
第一步：伏羲和八卦——将人民的智慧归功在一个男人的名下
伏羲这个人很多史学专家都怀疑他的存在，我这个研究者却怀疑他的历史地位。博古的顾颉刚先生考证过“周代人心目中最古的人是禹。到了春秋孔子时，最古的人是尧、舜。到了战国时期人们心目中的古人就有了更古的黄帝和神农。在接下来，到了秦朝就有了较之皇帝更早更古的三皇……”顾先生的这个考证当时是正确的，现在看来显然是错误的。我们不能排除为了溯源历史和祖先历代学者都在研究考证他们以前的历史：周人记住了自己的祖先大禹证据确凿，孔子和儒家谈到尧舜，后世的研究者总以为他们是要把儒家的价值观借尧舜禹的禅让推崇起来。但是最近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对战国中期的“清华简”研究解读发现周文王临终对武王的遗言，里面就提到了尧和舜，还有商代人的祖先上甲微。秦朝发现更古还有三皇存在也许就是一种学者们考古的结果。所以不能简单地依据文献资料就得出一个顾颉刚式的结论。归根结底，人类是由母系社会进化到父系社会的，追溯到历史的起点应该是一个女人，我认为是这个女人是位列三皇之一的女娲。被列三皇之首的伏羲同时也是女娲的一夫一妻制的丈夫。女娲置神媒这是不争的事实——是女娲选择并决定了伏羲，不是伏羲选择了女娲。闻一多在《伏羲考》中也考证了先有女娲的传说，后有女娲伏羲夫妻说。从目前存在的女娲伏羲交尾图看，女娲执规居右，伏羲执矩居左。这是女娲领导伏羲的佐证。但是在男权社会秦汉时期创造的三皇，伏羲成了位列第一。所以伏羲是父系占了统治地位后为了显示男权对历史的一种篡改或者附会。当然，上面的怀疑对远古时代一个叫伏羲的人发明了八卦 影响不大。参见我的博文《女娲——中华女性第一人》
说伏羲发明了八卦，它的历史根据是《易经·系辞传》“古者包羲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其实大可不必这般吹嘘。即使伏羲发明了八卦，仅仅是八种自然现象的归纳，和“观鸟兽之文”有什么关系呢？还有“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按照这个提法，八卦是为占卜发明的。那么伏羲岂止发明了八卦，恐怕六十四卦都应该是他发明的。仅仅八个卦象就可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吗？不能！所以系辞传的这个根据是有问题的。所谓后世流传的伏羲六十四卦方位图就更值得怀疑了，它大概只能成于《周易参同契》（东汉魏伯阳）之后。
所以最早的八卦卦象只是记载了八种自然现象：地、山、水、风、雷、火、泽、天，而已。这是文字产生之初的一种记载方式，而已。但至少它告诉我们，在远古这八种现象是人们最为关注的现象。最大自然和人类生存环境的认识是从这里开始的。八卦是劳动人民对自然现象观察的一个总结，是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的结果。中国人所有的成绩都喜欢归结于领导，所以说伏羲神农黄帝都可以。
进一步：八卦的卦名的由来——与方位的结合
周易八卦有八个名字：坤、艮、坎、巽、乾、兑、离、震。这样八个卦名说是周易的卦名，其实很值得推敲。殷商甲骨文中没有这八个字，说明八卦的卦名是商代以后起的。奇怪的是周代的金文大篆中也没有全部八个字。离、震两字《说文》中有籀文但是与雷、火无关。艮、坎始见汉碑。其余的四个更迟一些才出现。也就是说八卦的卦名是秦以后才成熟的。
卦名和卦象的结合也叵耐寻味。南乾北坤，东离西坎，东南兑西北艮，东北震西南巽。卦象是很有规律性的，由坤到乾阴消阳长，由至阴到至阳，然后阳消阴长，由至阳到至阴。但是它们和卦名的结合就是偶然的、人为的了。在所列八种自然现象中我们看不出有什么规律可寻。
坤北：因为北极被古人认为是天顶地轴，只有在夜间（阴）的星空里才会出现才能定位，所以北为坤。所以帝王总是背负北极南面而王，所以战败者总是面向北极臣服于胜者。
乾南：天和地是对立的一对，所以把乾放在坤的对面，乾位南。
离东：离是太阳出现的地方，从火。故离位东。（注意：传统说法南方属火，这里是相矛盾的）
坎西：坎是地陷之处，掘地可以及泉，这是其一；火与水相对立，其二。所以坎位西。
东南兑西北艮：源于中国西北高东南地的地形。也源于《淮南子·天文》“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所以，兑位东南而艮位西北。
至于东北震西南巽显然牵强，如果说东北多雷震而震位东北的话，风是四季各不相同，为什么要将巽定位西南呢？
作为道教早期著作，东汉魏伯阳《周易参同契》一书八卦卦名已经很具体。但是与魏伯阳几乎同时代的许慎在《说文解字》里仅提到伏羲八卦，而对卦名提及不多也不全。下面列出的是《说文》里对卦名涉及的八个字的解释：
“坤，地也，易之卦也。”
“艮，很也，从匕目，匕目，犹目相匕，不相下也。易曰，艮其限。”
“坎，陷也。”
“巽，具也。”
“乾，上出也。”
“兑，说（悦）也。”
“离，离黄，仓庚也，鸣则蚕生。”
“震，，霹雳振物者……春秋传曰'震伯之庙’。”
我们可以据《说文》的解释判定：东汉和帝即公元100年正是八卦卦名产生的大概时期，六十四卦名称更应该在此之后。所以将八卦和方位的结合，只是早期道家的一种七拼八凑，人为痕迹太过明显了。尽管是一种拼凑，对于八卦学说的发展这一步却是革命性的。那么八卦的原始意义究竟是什么呢？这是需要正本清源的。在比周易更早的原始八卦以及《连山易》、《归藏易》中或许蕴藏着更古老的信息和原理。
再进一步：八卦为什么成了圆环状——与阴阳说的结合
《周易》和《周易参同契》是截止东汉关于八卦的最有影响的两本书。从秦火中劫后余生的《周易》中我们只看到卦象和爻辞，似乎只是对占卦的解释用的工具书。《周易参同契》则不同，魏伯阳把自己对八卦的理解绘制成了一张影响千古的图——太极图：中间是阴阳相生的阴阳鱼形状，外围是八卦的卦象。看这张图有两点需要特别指出的，一是八卦圈已经形成了由太阴到太阳，再由太阳到太阴的循环往复；二是阴阳鱼各有一只眼睛，不要小看这两只眼睛，它表明至阴生阳，至阳生阴的道家基本观点。同时还表明这个太极图是一个立体的球形，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在这个球体（混沌）中阴阳之间的相互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