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与香包有关的那些记忆
端午节习俗
农历五月初五
端午节,又称端阳节、重午节、午日节、龙舟节、正阳节、浴兰节、天中节等,是中国民间传统节日。端午节源自天象崇拜,由上古时代龙图腾祭祀演变而来。
“棕子香,香厨房;艾叶香,香满堂;桃枝插在大门上,出门一望麦儿黄,这儿端阳,那儿端阳,处处都端阳。”
当滴滴的提示音推出这则手机短消息的时候,我突然深深惊异于文字的力量,曾自已为在成熟的木讷中缺失了感动,岁月的时光的洗礼中淡失光泽,却不想久经窖藏的记忆依然会被一瞬间唤醒,那些懵懂的憧憬如翩然的蝴蝶再度从心底飞起,多少联翩的记忆,多少儿时的欢乐悉数被摊晾在心室里,直让人不能自已。
艾草、绣花肚兜、荷包,小米焖饭、蜂蜜、炒粉片、煎鸡蛋……一忆起儿时的端午,那些节俗的元素里色彩纷呈,更积聚了许多诱人的节日食品,这时候我甚至会想到枝头半黄不黄的酸曹杏,山桃大小的青核桃,田地里油油的小白菜、热萝卜和疯长着的燕麦。
我甚至一直觉得,旧时的节庆大都是为孩子过的,古人把最真诚的爱心都给了孩子,给了传承,所以无数的旧节俗都为孩子做装扮,或是衣裳,或是肠胃,端午这样的节日就似乎更为给力,虽然无人定义香包是孩子的,艾草是孩子的,粘米饭是孩子的,而且我刚刚走过街头时还看到几个戴着硕大香包的青年男女,甚至的年近花甲的老者戴香包,他们的脸上也挂快乐的笑意,但在我记事的那个年代,情景完全不是这样的,确实,端午的大多元素都曾是属于孩子们的。
据考屈原跳江说尚未广泛流传之前,端午习俗仍袭对恶日的禁忌,以保健、避疫为主程式。日渐繁复, 悬艾叶、菖蒲、蒜头, 写符念咒,饮雄黄酒,挂荷包和拴五色丝线, 赛龙舟……在各地形成不同的风俗,许多地方都有戴香包的习俗,唯庆阳把香包做为一个文化符号发掘成香包节,用时代机械的触角去触摸难以割舍的乡土气息。
徒步真宁路,从人民医院什字直行经华宇名城,一路到新建的客运南站,小城的一条大街被红色的账蓬布满,一顶接着一顶,像红色的浪涛,每一顶帐蓬就是一家工艺展厅,就是一爿小店,异彩纷呈的各色香包,巧夺天工的剪纸及民间工艺,琳琅满目的玉器字画,天南地北的风味美食,林林总总的各类小商品……在节日的福惠下占据了整条大街,一些游乐设施也抢滩登陆,昔日平静的的街市突然间就变得闹攘攘,挤嘈嘈,热闹纷繁。孩子来了,老人来了,男男女女,城里乡下的群众都赶来了,行人游客密密地交织穿行在帐蓬搭起的迷阵里,人们一路笑谈一路游走,在欣赏点评中选购着精美的香包和各类小商品,摩肩擦背,熙攘接踵,一届以香包搭台的文化盛会在经济时代的繁华里粉墨登场了。
这是庆阳市举办的第六届香包节,也是与奥运年并行的地方节会,据了解主办方为此做过甚于往年的精心策划,邀请了许多的文艺界名流和政商届大腕,欲在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基础上演绎一段民俗节庆的传奇,为此各行政机构和商业中心挂倒计时牌已久,名星大腕的演唱海报也早早传遍全城,但后来由于汶川地震,举国同哀,香包节活动的筹办力度一度降低标准,后来连开幕式都未举行,但多届香包节的惯列性不可改变,许多商家更不愿在这收获的季节怅然撤网,节会三两日就火爆起来。。
其实陇东乡下更多地称香包叫“耍活”、“荷包”,当然也有一些地方叫“绌绌”,一些乡约俗成和称谓无法深考,但香包在庆阳这块黄土地上做为一种民间传统的艺术文化绝对历史悠久,源远流长。“耍活”在庆阳方言里俗指玩具的通称,香包在特定的节日被称为耍活,或许本就引指香包就是做给孩子们的玩具,而在我的童年记忆里,香包也堪称我唯一真实拥有过的具有一定工艺水准的玩具。
我还很小的时候,母亲是周边小有名气的裁缝,虽然家境贫困,衣食唯艰,母亲给人做服装的手工费极低,许多时候甚至只是帮忙而已,但剪裁衣物裁下的碎布头总会有,那些比巴掌都小的许多的碎布丁母亲都舍不得扔掉,依然用来做织绣的原材,用蚕茧纺染出的七彩丝线一针针织绣,一针一线绣出唯肖的毛主席绣像,用树叶大小的碎布丁拼图做成碎花袄和砌花布衫,做成各种漂亮的香包。
记忆深处的端午节诗意而温情,母亲总会早早的做好准备,在那特殊的日子里,从我起床的那一刻母亲就开始张罗,照理我和哥姐们梳洗好了,把前夜在窗台上“潮好”七彩线拧成“花花绳”挽结于我们的脖颈、脚踝和手腕,绳头上结穿着那种带有缨络的小“蒜骨朵”,母亲像打扮出阁的新娘般打装扮我,把各类香包一一缝挂于我的全身,背上常盘的是一条龙或一条蛇,肩头蹲着的必是小狗或小老虎,而鞋面上缝缵小青蛙或别的小动物是很适宜的,胸前结成串的是那种最传统的香荷包、小彩棕、小猴、小白兔及辔娃娃,香包里面填充了雄黄、朱砂和香草,眉心里依然要点一个朱砂痣,手心足心都要抹上雄黄,把我们一一打扮好了,就迫不及待的指示我们去周边的草地上奔跑,母亲说端午的百草都是药,露珠儿也是药,在端午节晨露珠落的草地上奔跑过了就会获得一年的健康,所以我们总会去尽情尽兴地奔跑,直到父亲割好了艾草喊我们,在各个院门上插上艾草,并把多余的送给周边的亲临。
我自家的院子有一方土台,干渴的长不了其它的东西,却有一片艾草与几棵杂树绣结在一起,端午时节也会长很高,父亲在端午节早上总是把所有的艾草都割完,用过送过了,剩下的就晒干做熏蚊子的火蹲子或拔火罐的引信。我很喜欢送东西给别人,那种心态很自得,没有一点的负累,而且端午早上的我打扮的很有显摆的资本,母亲的手艺总会获得许多的赞赏,听着别人的啧啧称羡,小小的我总会美在心,甜在心,自认为做了村子最漂亮的乖孩子。
这样的端午其实我并没有过几次,或许也只是一两次的记忆而已,正因为少,因而完美,正因为完美,所以一直珍藏于心,徘徊在无数岁月的梦里,让我拥自此有了一生最美好的端午和端午记忆。
我七岁的时候母亲就病逝了,母亲去逝后的端午还是端午,我依然会在端午戴香包,年幼的姐姐学着做手工,甚至把同学送的也戴在我的脖颈上,虽然很难做到全身披挂,但每一个端午都弥足珍惜,端午的小米干焖饭依然香甜,端午的炒粉片依然可口,在离家十余里住校的中学时代,端午节的早晨和中午我都踩着单车赶回家吃饭,在九十分钟的时间里行二十多里的土石路回家,比我只大五岁的二姐从十三岁开始做饭干农活,到我上午学时已做得一手好饭,在亲邻中人见人夸,那阵子村民的生活水平已普遍提高,焖饭和棕子就不再限于糜谷,大米也不再奢侈,有粮票就能购到,只是大众仍处于积谷防饥的节俭岁月,也只有过节才会炒几个菜调济生活,所以节日对孩子们依然充满诱惑。
故乡的传统节日很多,也总与孩子和快乐息息相关,像腊八节、元宵节、端午节、乞巧节等,无不是提在孩子手中,挂在孩子的胸前,腊八节孩子们提冰葫芦,元宵节提灯笼,端午节小孩戴香包吃焖饭,乞巧节则戴巧娃娃包红指甲掐巧乞巧……
回想起童年,回想起那个年代的贫瘠,那些简单而又极易知足的往昔,很容易让人感知到那个时代孩子的幸福,期望愈小,愈容易满足,或许是因为饥饿而吃到了最香甜的饭菜,更因为寒冷而懂得对衣衫的珍惜。
打工多年回到故乡,在小城香包节漫步,经济驱动下的市场文化令人惊异,香包品类的繁多已无法统计,那些做工精致的传统香囊、手绕或机制的彩棕、十二生肖及各类小动物,有最新流行的福娃,有传统的孔雀灯及各类挂坠,鞋垫、顶枕、裹肚等各类精绣工艺也夹杂其间,还有各类十字绣、盘金绣、机绣工艺品,甚至有云南等地的异类香包和民族服饰,传统手工与机械文明相结合,五彩纷呈,巧夺天工,但我细细的一路看过去,却发现机械复制品占比极高,但鲜有精绣的上乘手工。时代在发展,现代人匆忙于赚取生活物资,谁又会静下心花半年一年织绣一件应节的特什,即使真的爱孩子,或可做定情的信物,又怎能比得金玉珠宝与越来越智能化的电子玩具?
香包演绎了上午年,其功能依然极其有限,依然停留在“耍活”的俗称里,也许只有我们那一代之前的孩子才更为珍惜,毕竟在我小的时候,记忆里几乎未曾购买过玩具,偶尔去药铺或商店讨要个纸盒玻璃瓶什么的,也需要说上一段小快板取悦店里的叔叔才能得到,那时候我甚至不记得同龄的小朋友有什么玩具,除了补克之外都是手工制作的,木猴、毽子、飞镖、、弹弓、火柴枪等等,不是大人做的,就是孩子自己做的,我们姐弟四人,家里唯一一件可称之为工业时代玩具的就是平柜上摆放的一个很粗糙的搪胶公仔,手足身一体,呆头呆脑,喷绘有眼睛和头发,是哥哥从舅舅家带回的,唯一神奇的就是模拟双足并拢的足底有一孔咪头,一捏胶身就会发出清脆的哨音,但我们从来舍不得拿出去玩。
多年后我到深圳打工,曾在多家玩具厂从事喷油、装配和包装,见识了各种各样的玩具,吹气玩具,毛绒公仔,芭芘洋娃娃从此再不稀奇,但那些岁月里我已是成人,童心不再,我甚至一度忘却了家乡把玩具俗称“耍活”,忘记了“耍活”的另一种代指就是故乡的香包。但我却难以忘记端午,忘记故乡的节俗,记得在某个暴雨如注的早晨,在流水线的作业台我突然回忆起故乡的端午我饱经风霜的父亲,那种思乡之情一瞬间泛溢,于是我拿起记号的箱头笔,在一片纸皮上写下了“雨打端午节,游子珠泪落,昨夜梦境里,食粽亲人合。”的简短心迹,并记忆至今。
端午已被国家纳入法定假日,当我接到电话,携乘长途大巴进城过节的八岁女儿一起再度踏入香包节喧闹时,就无法不想到家中的父亲,女儿进城了,父亲一个人留守在家过端午,他帮我带养女儿,却一直不愿进城,似乎对城市生活有着那种不可名状的排斥,但在过节时把女儿送进城,让我们彼此少些相思,多些情暖,止留他一人孤独守望着出门一望麦儿黄的乡村,女儿进城融入到端午的另一种意境,而父亲在这样的日子里又会产生一种什么样的遐思?会不会有我当年打工南方一样的心境?
时代的繁华和物质丰盛无法改变时代的困惑,高楼大厦的崛起是无数背井离乡的青春挥汗铸成,为生活奔波流离的现代人,节日只能在手机短信和商品的寄递里传递亲情,香包节上都是专业香包公司的量产,香包也不再是寻常百姓家的必备制艺,人们的生活习俗在近几十年里发生着无比巨大的变化,如今的年轻人谁又愿耗费大量的精力去织绣一个值不了几许钱的香包呢?但一种生活方式和习俗在经济时代的沦陷,却无疑让愈来愈多的现代人无法体会到传统文化曾经的魅力。
2008-6-8初稿于庆阳,公号发布时略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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