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堂“磨课”记

澡堂“磨课”记

一到天气转冷,我最大的奢好就是泡澡堂,一到那里,室中散发出来的蒸气的味道让我陶醉,即使在一进入时让我的眼镜片上一片模糊,泡在池水中,双腿尽力前伸,双手尽力侧伸,以求在水中浮起来。此刻,我忘却了心头所有的烦心事,生命在水中徜徉,我又好像回到故乡水塘边,乘一圆盘似的菱桶去塘中摘紫红的长着六只角的菱,菱桶的圆边上倒挂着许多革命草,这种草的生命力极强,它们在和满塘的菱比赛生长的速度……

在澡堂中勾起了我对故园的怀想,这是其一,其二在澡堂中我最喜欢思考的问题就是开发新课。我们小语人把推出一堂新的公开课称为开发新课,我觉得这个“开发”挺有意思的,好像我们每推出一节新课跟搞一个科学研究的似的。其实,搞语文的都知道,设计一堂好的课真难,所以也有称之为“磨课”。

我在澡堂里多半是在磨课,从冒着白气的水池中起来,我喜欢找一个角落和着宽大的洗澡服把自己躺平,然后在脑中尽情地思索着课的某一个环节,想到一个自认为是亮点的环节,就马上从身上抽出备好的一小段铅笔和一小本本子兴奋地写下,然后迅速躺回原状,有时旁边的浴友看着我一脸的茫然,我则做镇定状,暗示他没事,不要注意我。

有一次,我为了开发一堂新课又把自己关在澡堂里,从中午一直到傍晚,一直到晚上,一直到深夜,巧的是我的手机没有电了,妻满世界找我,她猜定我肯定在这座城市的某个澡堂里,她就跑到一个一个澡堂的前台,托服务员用“寻人启事”的形式寻找,当她用这种方式找到我的时候,原来我已经躺在那里睡熟了。

有的时候去澡堂不是去设计课的框架的,当一堂新课的架子搭好后,我也会选择去澡堂模拟情境,所谓模拟情境,就是我假想我面前有一个班的学生,我正在跟他们讲课。澡堂里气雾缭绕的感觉正好能满足我模拟的情境,我斜躺在长椅上,闭上眼睛,一个偌大的教室便出现在我的面前,而我俨然成了这个教室的主宰,我尽情地模拟课的起承转合,口中念念有词,弄的旁人面面相觑。

一次磨《姥姥的剪纸》这篇课文,一开始我设计了在课的某个环节要播放剪刀剪纸的声响,为了增强我模拟的真实感,我特地买了一把缝纫剪刀带进了澡堂。当我的模拟进行到了剪刀声该出场的时候,我噌地从怀里抽出那把煌煌的剪刀,刷刷刷,胡乱地剪,以期听到那清清爽爽的剪刀声。我正尽情地模拟,这举动可吓坏了周围的浴友,他们纷纷逃离我的周围,等待保安的出现,我才从模拟的情境中醒来,赶快收起手中的剪刀,狼狈而逃,后来,那家澡堂我再也没有去过。

还有的时候,是在成功推出新课后,我怀揣我及时整理出的课堂实录和著名特级教师对我新课的点评,兴冲冲地朝澡堂奔去。净桑完毕,冲向躺椅,抽出心爱的文稿,放声诵读起来。

一次,《木笛》的课堂实录和著名特级教师王崧舟先生的点评出来之后,我如获至宝,因为《木笛》的文本涉及到南京大屠杀的内容,我在澡堂念及这段文字的时候,一个跑堂的正好是江苏句容人,他若有所思地站在我旁边,好像很想跟我答话的感觉,我看透了他的心思,他看我有迎话的感觉就打开了花匣子,他说,我奶奶就是给日本人杀死的,日本人将我奶奶抛向空中用刺刀挑死,我爸爸亲眼看见的……老哥动容了,忍不住从我手中夺去文稿,看到末尾的一首小诗,竟用他浓重的江苏口音读起来——“不能遗忘 / 中华民族的一段血泪史 / 每一朵烛光 / 代表一个在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中遇难的同胞” 我知道,老哥是想到了他那冤死的祖母了。

又一次,王崧舟先生为我的《月迹》课堂实录作的点评发至我的电子邮箱,我火急火撩地从打印机中拉出先生的文字,对于王先生的文字,我每次都十分期待,他为我的《月迹》所做的点评堪称经典,那恣肆的文笔,深刻的洞见,款款的师恩,使我浮想联翩,一口气在澡堂中连读六遍《亦诗亦禅:月迹映照下的心迹》,深深地被文稿吸引,深深地被先生的人格魅力折服。

更有的时候去澡堂是在刚刚成功演绎一堂新课之后,身心疲惫,全然放松,在澡堂子里什么都可以想,又什么都可以不想,思维的轨迹毫无章法,天马行空,信马由缰,我在释放生命的能量,因为刚刚结束的那堂公开课让我集聚了太多的能量,如果不释放出来,恐怕要爆炸。释放的最好空间当然在澡堂,澡堂也十分慷慨地容纳了我,它正在以汩汩的气泡向我招手,而我则全然浸入,投入它的怀抱。

我想,我是在澡堂中蓄积生命的能量,向着开发下一堂公开课进发,语文课,我磨你千遍也不厌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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