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高考之际：青春可以浪费
这是舒林的第76篇原创文章
01
今日高考，看着学子们信心满满迈向考场，我想起了26年前的我。
秀丽的大云山脚下，马岭背村的农民房改造的大教室，有门，无窗，昏暗，封闭，闷热，四盏电扇吱呀吱呀地扭动着，七八十号人端端正正地坐着。我，在其中。
这是复习班，高考落榜生的拼搏之地。此时离高考尚有一个月。
讲台上，高高瘦瘦的男老师挥舞着，比划着：“这是x轴，这是圆，抛物线开口朝上……”
他费劲地嘟哝着，唾沫横飞，汗水不断地从他的镜片边流下来。
无奈，不标准的普通话让我昏昏欲睡。我抬头，直勾勾盯着他的脸，内心在做白日梦：等我考上大学，找一个男朋友，身材就是他这样的，但普通话一定得超他一千倍。
早上，只有一门课，一个老师，不管爱不爱听，同样的课连续上3个小时。下午晚上永远是自习、自习。
大冬天，教里室里阴冷潮湿，我衣着单薄，为了挤进高考这趟列车，我必须战胜寒冷，必须给自己一万个理由坚持着。
早上五点，我和好友来到环城路铁路立交桥地段（那时环城路正处于施工的瘫痪期，安全僻静），就像疯狂英语的李阳放声朗读，几个晨练老人会对我们竖起大拇指，我们便如打了鸡血更加起劲。
02
复习班的同学分两类，一类是城里人或者拥有城市户口的职工干部子弟，家境较好，性格开朗，从他们的穿着吃用就可感受到。
另一类来自乡下，他们背负鲤鱼跳龙门的使命，穿着土气，常常是憋屈拧巴的死鱼脸，少有笑容。我属于后者，自动隔绝所有美好，靠埋头书本装逼！
有一次，妈妈弄来一件大姨穿剩的黑色西装。室友都说这件衣服好看，高中一直同班的香香说这是她见过的我所有衣服中最美的一件，但我不敢说它是二手货。
那时，我盼望有一双绑带的球鞋和一条镶嵌白色杠杠的运动裤，我舍不得买，老是穿一方口皮底布鞋。
有一天，我在街边发现一本邮票杂志，标价1元2毛。我摸了摸口袋里仅有几元零花钱，狠狠心买了，为了我收集邮票和火花的爱好。到宿舍，我兴致勃勃地和室友叽哩哇啦，炫耀一番。
晚上，我开心入梦，室友的对话飘过：＂看，这傻丫一点都不懂事，竟然奢侈地买杂志，也不想想自家有钱没钱，哎哎真个没出息，斤米荡。＂她们以为我睡了。
那一刻，一种巨大的负罪感袭来：我真tmd的混账，家里省吃俭用供我复习，我有资格为了兴趣去浪费这一元钱吗？
为此，我变本加厉地节俭和克制，把月伙食费降为4元，每个周末花一元买一斤豆瓣酱（饭是是自家种的米蒸）。
我在大云山脚下，大云山上花开花落，我不去欣赏；新电影院就在复习班过去几百米，录像厅票价只有2毛钱，我从没想过去看一场电影、录像；我没有听过一首流行歌曲，除了村子的大喇叭；没有看过一本有趣的课外书；没有拍过一张个人照；没有和同学在饭店吃过一餐饭。（只有放假那天，几个室友去华美照相馆拍了一张散伙照。）
我必须沉浸书本才对得起自己，哪怕没有效率；我给自己定了许多的条条框框；我把自己设置成今天的衡水模式，无聊、无趣的自习要坚持复习，打瞌睡用风油精；在小本本上记上每一分钟的任务，容不得一刻钟的浪费；我甚至在桌上写下：今天不完成任务，就罚自己5个“糖炒板栗“……
我以为苦逼才是人生，忙碌才是青春 。
03
如果时间能穿越，今天的我站在26年前的自己面前，我会对她说什么？
我想告诉她：
尽管去欣赏大云山上的美景吧，去登顶，去看花；去看几场电影或者录像，去融入、去享受；去有录音机的同学家听流行歌曲哪怕是靡靡之音，去听歌，去感受；去同学那借几本言情小说，去阅读，去放松。
因为你知道吗，你不会唱歌，以致于10多年后你在拼命地学《两只蝴蝶》、《老鼠爱大米》，仅仅为了能在卡拉OK展示一下；你不懂欣赏，以致李青（李电台创办人）老师开讲怀念龙飘飘、邓丽君时，你一脸茫然；因为你不了解电影，你在40岁以后每年要恶补四五十部电影充饥，从动画片到惊悚片；因为你没有课外阅读，以至于人到中年后，你一天阅读十万字也不能提升写作水平。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你不知道吧，还有另一句经典：人生就是用来浪费的，青春就是用来挥霍的。
我想告诉她：
就那邮票杂志，大可不必愧疚，哪个少年没有兴趣爱好？区区一元钱没啥了不起，钱长大能赚回来，兴趣扼杀了回不来了。工作后你预定了十年的邮票却找不回当年的兴奋和激动了。
我想告诉她：
不必自卑，贫困不是你的错，长得不好看也不是你的错，其实你也不难看啦，如果有漂亮衣服搭配。知道吗，有一个理科男晚自习总爱抢位置坐在你身边，你稍微放松就可以发现的。你本来和他一起登山逛街拉拉手看电影什么的，可以有一段美好的回忆。因为等到一个月后的暑假，收到他的表白就已经太迟了。
我还想告诉她：
日后那个注定要和你走在一起的家伙却已经稳稳地领着100多的月工资了，工作之余他喝酒、打鸟、看录像，而你还在为个月不足10元钱的伙食费死撑，你本来可以去找他，呵呵。
你完全不必这么苦逼、压抑，不必这么一本正经，你完全可以放纵一下。命运常会捉弄人，你这么认真，这么一丝不苟，一个月后最终还是以三分只差与大学失之交臂。因为你背负了太多的压力，可以轻松拿100多分（满分120）的数学关键时刻仅仅考了90分，呵呵。
然而命运不会重来，这些话我都无法对你说。该失去的总是会失去，该错过的总是会错过，你还是会走过来，会抵达我。
我只是伤感地看着你，看着你灰暗的青春，看着被高考噩梦纠缠的青春。
最后我要告诉她：无论你曾经历什么，我依然深深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