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薯的N种吃法。
家门口有一家正新鸡排烧烤店,每逢假日生意特别火爆,店小二一只手把一串火腿肠放在铁架上翻转,另一只手则把一串鸡块迅速抹上酱油、花椒粉。焦黄的鸡排发出诱人的香味,我也忍不住买了一串。
啃着鸡排,我回想起拿番薯当零食的童年时代。
我们村后面有一座山,一座连绵起伏的山,海拔不高,适合种番薯等旱作。那时候大家都穷,番薯占据了日常饮食的重要位置。它有N种吃法,既是一道菜,也是一种主食,更是一种零食,伴随了我整个童年。
炒番薯
番薯在五六月份扦插播种,成长期可达半年。大概在七八月份,番薯还远远没有成熟,因为没有其他荤菜,家里就已经在打嫩番薯的注意了。
拿一把锄头,小心翼翼拨开鲜嫩鲜的番薯藤、番薯叶,轻轻往地里一锄,地底露出白白胖胖嫩番薯。把番薯捡起来放进竹篮,在小溪里晃荡几下,番薯外边浅粉色的皮就掉光光。
几乎不用剥皮,把番薯切成一个个的方块,烧旺火,加点油,在锅里翻炒几下,端上桌子就是一盘美味佳肴---炒番薯。
如果有足够多的柴,足够多的油,多翻炒几下,番薯块两面有一点点焦,变成焦黄色,外面结成一层皮,那简直是人间美味了。
可惜柴太珍贵,油也珍贵,家人舍不得多烧几分钟,炒焦的番薯很难吃到。
生番薯
再过一段时间,番薯慢慢长大了,到了九、十月份,大个大个的番薯便成了我们小孩子的零食。从地里或者家里拿来,洗干净直接生吃,放在手上吃,也不削皮。我读初中三年,只要有番薯的日子,每天中饭过后啃一个生番薯,既是零食也作为对主食不足的一种补充。那个阶段的生番薯没有苹果的甜味,也没有柑橘的酸味,咬起来脆脆的,没什么好吃的,但是已经成了日常生活不可缺的一部分,也许是饿。我们的初中离家里有三里路,中午回家吃饭,吃完饭小伙伴们每人手中一个大番薯,一边啃,一边走回学校,每个人嘴里“咔擦”、“咔擦”的声音,特别壮观,走到了学校,基本上番薯也啃光了。
初三那一年我住校了,不能天天回家吃番薯,邻居阿潜读初二,每天中午帮我带一个大番薯,只有在中午吃完番薯,我才能心满意足地渡过一天。
煮番薯
十一、十二月份是丰收的季节,绿色的番薯叶枯萎了,变成了一根根蔫了的死藤。我们先把死藤拔掉,再把番薯从地面刨出来,堆在家里的某个角落。
这段时间,番薯主要充当主食。早上家家户户都烧做番薯粥,在一个大锅里,很少的米,大量的水,几个大番薯切成圆圆的,一大块一大块,混在米里。烧熟了,一人可以吃好几碗,又甜又耐饥。
为了防止饥饿,家里经常煮一大锅,小个的番薯洗净直接扔进锅里,大个的番薯切成两大半,贴在锅的两边,用火煮熟了。到了点心,就可以饱餐一顿了,有多余的可以带到田间地头,农活干累了随时可以吃几个冷番薯。
在寒冷的大冬天,番薯存放时间越久,味道越甜。
回忆那些起床瑟瑟发抖的早上,但是只要喝上一晚热气腾腾的番薯粥,浑身就温暖了。如果软软的、甜甜的番薯粥配上自家腌制的脆脆的小萝卜,那感觉是神仙才有的幸福。
炸番薯
临近过年,大部分人家几乎把番薯消灭光了,只有富裕一点的人家还存有,这时候番薯的吃法可精致了。
善于持家的农妇用特制的番薯刨把番薯刨成一片一片,名曰“番薯片”,刨好的番薯片先放在锅里煮熟,煮熟以后捞出来晒干。经过好几道工序,番薯片就待在某个箩筐里,等着被油炸的最后一关。
到了过年前的一两天,农妇们把番薯片当宝贝般拿出来油炸。作为过年的糕点,自己家人一般舍不得吃,只有在正月里,它们才和其他糕点一起作为拜年客人吃的糕点,不管是对主人或者客人来说都是奢侈品。客人也不敢多吃,象征性地吃一点,大家知道这来之不易,要留点下一批客人。
记得有一年我在同村的准表姐夫家吃到了真正的番薯片。大年三十的前一天的晚上,我去看电视(村里有一台集体的电视机,放在村小学的一个大教室),正好经过他家门口。他家正在炸番薯片,表姐夫的爸爸在灶膛里添火,表姐夫的妈妈在灶头。扁扁的番薯片一扔进油锅便上下翻滚,看着它们在油锅里折腾,颜色瞬间变成金黄,身材也突然膨胀,或两头翘或中间弯,饱满而诱人。
那时表姐还没嫁过来,表姐夫和他妈妈对我非常友好,给了我好多片,我放在口袋里。一边看电视一边享受着油炸番薯片的美味——————又脆又香的美味,那味道至今还留在舌尖。
这么多年过去,食物日渐丰盛,土里土气的番薯已经勾不起人们的食欲,仅仅作为点缀,偶尔会成为饭店的一道五谷杂粮。可是对我来说,缺衣少食的记忆未曾磨灭,那些农民,那些我的长辈、祖辈,为什么勤劳却贫穷,岁月你能回答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