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金壁：有德有才与有钱——教师节断想

我从1968年在中学开始从教，至今已有39年了。我从1982年开始做大学教师，至今也已有25年了。

富金壁教授

回顾我的教师生涯，平心而论，我虽然不能说这一生过得很好，但可以说过得还算充实；我虽然不能说教师是最好的职业，但是我可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职业。因为教师这个职业，对人有着一些特殊的要求，有可能使作为教师的人的资质得到改善。

择要来说，有如下两方面：

首先，教师要在品德方面为学生做表率，所谓学高为师，身正为范。

韩愈说：“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这个道，有一个重要内容，就是做人之道。我们现在讲进行人文教育，其实在中国古代，学校教育的首要内容就是进行品德修养。

现在讲得很热闹的《论语》，一个重要内容就是讲个人修养的。随便引几句：“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是讲意志品德修养的境界；“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是讲为人处世之品德；“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是讲志向、胸襟、毅力的：以终生推行仁义为志向，要有广阔的胸怀，坚强的毅力。

《论语新编译注》

我们的校训“敦品励学、弘毅致远”就取意于此。所以说，做教师，就有更大的可能使自己的人格品德日臻完美，达到较高的境界。

其次，教师要传授知识，他就必须终生勤学；大学教师更要承担科学研究任务。

无论是人文科学还是自然科学，大学都应是科学研究的前沿。许多重要理念、重大的科学成就都是在大学发现或取得的。所以人们说，大学是产生思想、学术的摇篮。这样，教师，特别是大学教师，就有可能不断探索，学而不厌，而具有较为渊博精深的知识。

当然，做教师还可以培养人的其他素质，如组织能力、表达能力、逻辑思维能力，等等。但主要还是在品德、学问方面的造诣。

如果一个人在品德、学问方面都取得较好的造诣，那么他就有了作为一个优秀的人的基本条件。所以我们历来评价人物，都说道德文章，或者叫道德学问，又说成德才兼备。

作者与李锡胤先生合影

这是传统的观念，也为现代多数正直的学者所接受。金钱当然也很重要，但是起码在知识分子的心目中，与品德、学问相比，金钱并不是最重要的。

但是近年来我有了一个新的观点，就是教师不仅必须有德有才，还必须有钱；虽然教师自己不应该把钱看得比前二者更重，而执政者却应该把让教师有钱这个问题看得很重；教师有德有才，主要靠教师自己的努力，而让教师有钱，却是国家与政府的职权与责任。

这并不是因为我自己是教师，就替教师说话；而是因为我深刻地认识到，教师贫困，是国家与民族的悲哀，于国于民不利；教师富裕，是国家与民族的骄傲，于国于民有利。为什么呢？

有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学校既是培养人才的地方，那么教师就应该是社会上最优秀的人才；师范院校既然是培养教师的地方，师范生就应该是最优秀的学生——高才生。这道理不必深说：谁人不知“工作母机”之重要性呢？

《诗经新释》， 富金壁著，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8年2月版。

这个道理，中国古代帝王（即使是智力平平的）早就想明白了：他们挑天下最有德、最博学的顶尖人才给太子作老师——叫太师、太保、太傅；等到太子做了帝王，他的老师就是国家最高级的大臣——三公。

可是我们的现实如何呢？恐怕在座的诸位心中都有数：我们教师不敢说自己就是社会的顶尖人才，我们的学生也远不是最优秀的中学毕业生。为什么呢？

还不是因为教师的社会地位低，不足以吸引那些最优秀的人才来做教师，不足以吸引那些最优秀的中学毕业生来学师范吗？而教师的社会地位又是由教师的经济地位决定的。

所以我们的执政者要懂得这一道理：必须提高教师的经济地位——除了要求教师有德有才之外，还要让他们有钱。

如果教师能成为社会中最富裕的人群，如果教师这个职业能成为最令人羡慕的职业，就会有更多最出色的人才来做教师，尤其是师范院校的教师；报考师范院校的中学毕业生也将会是最优秀的学生——高才生。

《中国文化经典选读》

这才是社会兴旺发达的标志，当然也是执政者非昏庸而明智的标志。这是我的梦想，也是诸多有识之士的共识。

我敢断言，如果我们的执政者真能如此行事，使教师职业最令人羡慕，教师都是社会最优秀的人才，师范生都是最优秀的高考生，那么，这一梦想实现之日，就是我们国家、我们民族真正开始腾飞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