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沧桑(3)

​上课的哨声响了，教室里安静了许多。忽闻隔壁房间传来十分恐怖的尖叫声，紧接着是哐哐响声，继而震耳欲聋的巨大响声；顷刻间教室在剧烈抖动，伴随着各种刺耳的响声交替传来，与叫喊声、呼救声、呻吟声、犬吠声交织在一起，有如鬼哭狼嚎；烟尘笼罩中似乎地动山摇，普天盖地的浓烟弥漫着、夹杂着浓重的火药味，呛得人喘不过气来，足以让人窒息的空气，仿佛人世间将从此万劫不复……

在惊恐万分中渐渐缓过神来，谢天谢地老师和学生都安然无恙，一个个面如土色仿佛置身在梦幻之中，怀疑眼前出现的一切都是幻觉……在面面相觑中似乎感到一丝安慰；然而，又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谁都不知道究竟会有几个灵魂要到上帝那儿去了？

地动山摇过后短暂的沉寂宛若死一般的宁静，既而被人声鼎沸、嚎啕大哭取而代之。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是下村（磜一队）就近的父老乡亲，上村和竹山里的乡亲，也在震耳欲聋的响声召唤下陆续赶来，出事现场惨不忍睹，人们七手八脚地在瓦砾中抢救伤者、在硝烟中营救学生……

人群中有我曾祖母的身影，因为她的宝贝孙儿也在学校上课。住在上村离出事地点有好长一段路程，曾祖母闻讯心急如焚，一路上跌跌撞撞老泪纵横。祖母视孙儿为心肝宝贝掌上明珠，口中不停地念念有词：菩萨保佑，天地神明保佑，孙儿一定能逢凶化吉……到了现场目睹惨烈的情景，才知道事态比想象的要严重得多，仿佛天塌下来似的眼前一片漆黑，呼天抢地泣不成声；当被告知孙儿平安无事时，已经接近不省人事了。

儿时的老爸享受众星捧月的待遇，是我的曾祖母六个儿子换来的第一根独苗，是我的祖父母的独子，所以集所有宠爱于一身，整个大家庭都十分疼爱乖巧的小孙子。儿时的父亲也没有几个玩伴，自打懂事起就记得与祖母形影不离。是在祖母的半哄半骗下，一勺一勺地喂他饭吃，知冷知热地为孙儿添衣加帽；夏天，在祖母的葵扇下，听着祖母的摇篮曲渐渐地进入梦乡；冬日，依偎在祖母的怀抱中晒太阳，聆听祖母讲述口口相传的故事，在祖母的白发前度过那金色童年。经历一场生离死别的折磨后，父亲一头扎进祖母的怀抱，祖孙用滔滔泪水诉说此时此刻的心情！

事件发生在1930年冬天的一个下午，据蒙难者的遗孤、现在89岁高龄的许发元伯回忆。许发元伯生于1928年，属龙。那年他三岁（虚龄），父亲许金水在事件中不幸蒙难，留下孀妻弱子生活难于维计，孤儿寡母的家庭不久即支离破碎，发元伯此后即由其三伯许成福家收养。

在这起特大事故中共有三位村民蒙难，另两位罹难的宗亲是罗仁秀和罗杞秀，他们是事件的主角。

自古道：聪明反被聪明误。据传罗仁秀、罗杞秀在学生时期读书成绩都很突出，是块读书的料，用铨古叔公的话说“可能不亚于我老爸的水平”。 罗杞秀是罗金明老师的大伯，在其五位同胞兄弟中他排行老大，长辈称他为杞古。

相传罗仁秀绝顶聪明（益谋叔的祖父），智商非常之高；胆大心细遇事临危不乱，身手敏捷在突发事件中能出奇制胜；维修枪械的技术无师自通，懂得玄学会算卦（客家人叫作“打数”，即预测事件的结果），有点神乎其神；讲诚信仗义气，与人为善乐以助人；在当时的那一辈宗亲中有良好的口碑，后世流传着许多关于他的故事。自古聪明多短命，那天下午他们走完了人生最后旅程，年轻的生命就此昙花一现。那天下午他们究竟在做些什么？……

写于2016年12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