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玉 | 苹果不是用来端详的

苹果不是用来端详的

◎  朱成玉

一只苹果，当它还是一个青苹果的时候，人们便开始猜测它成熟后的样子。被人们热切的眼神关注着，苹果觉得很幸福。于是它盼着自己快快成熟，盼着自己快快脱离枝丫，盼着见到更广阔的世界，甜蜜的憧憬令它的脸不知不觉地红了。

日子鸟一般飞过，它的体态日益丰满，青涩已褪去大半，点点的红慢慢地沁出来，通体散发着好闻的香气。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它很轻易地被一只手摘了下来，如同对待一颗换代的乳牙。

那女孩拿着水果刀对着它的时候，它忽然感到了恐惧。

女孩认认真真地为自己喜欢的一个男孩削着皮，一边削一边在心底默默地祈祷着果皮不要断掉，因为她相信那样一个说法，给自己喜欢的人削苹果皮，如果果皮不断，两个人就会在一起不分开。

女孩又甜蜜又紧张地削着果皮，终于削好了，果皮没有断。女孩托着苹果递给男孩，男孩一边深情地望着女孩，一边轻轻地咬着苹果。苹果幸福地痛着，它终于释然，这就是自己最美的时刻吧！

有人说，如果他看到他喜欢的女孩子拿起一个苹果，在牛仔裤上蹭了蹭就毫不在乎地放进嘴里，那么他所有的好感都会荡然无存。而我恰恰相反，如果我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孩子，拿起一个苹果，在牛仔裤上蹭了蹭就毫不在乎地放进嘴里，我会爱上她。

因为她真的爱那个苹果。

爱一个苹果，不是要把它供起来，而是在它没有腐烂之前，吃掉它。

苹果不是用来端详的。

当我有了心事，我喜欢说给知心的朋友听，给他一个熟透的又红又大的苹果。我的心事说完了，他手中的苹果也只剩下了果核。忽然想，人如果倒完了心事，就变成了空空的躯壳。所以不必把心事都倒尽吧，留一点点秘密，留一点点朦胧的荧光，装点自己的暗夜。

小时候，爸爸买回来一箱苹果，其中一个有点烂，妈妈准是首选这一个。等第二天，另一个又烂了，如此这般，妈妈总是吃伤痕累累的苹果。她将此举做自我牺牲来标榜，殊不知，扔掉一个烂苹果，天天吃好苹果，才是更实惠的人生。

面对必须要吃掉的一好一坏两只苹果，一种人先吃好的，另一种人先吃不好的。第一种人拥有美好的回忆，第二种人暂时苦涩，但留有希望。

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面对一个红彤彤的苹果，一个人怀疑它的内部有虫子，并关心它是否干净，是否有农药残留。另一个人在见到它的时候，立即高声地赞美：好漂亮的苹果！然后飞快地咬了一口，接着闭上眼睛，惬意地咀嚼。两种人，我喜欢后一种，如果那是个小伙子，我会认他做我的兄弟，一起大碗喝酒，一起浪迹天涯；如果是个姑娘，我会爱她、宠她，娶回家中，举案齐眉，执手白头。

苹果不是用来端详的，尽管更多的时候，它更像一面立体的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