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爱你

那一年从新疆坐火车回宁夏,隔壁铺是个哈萨克族的小伙子,比我小三岁,虽然1.9米的个子,脸上却显得很憨厚,他叫我:姐姐。长途旅行能遇到聊得来的人,就不会觉得太寂寞。还有下铺的东北阿姨们,听着像是医院的退休大夫,大家在火车里说笑,好不热闹。

再往旁边,有一对情侣。黑龙江的,结束了一年的援疆工作,要回老家去。他们在火车里互相埋怨,因为一个人是硬座票,一个人是卧铺票,而高峰期又补不到卧铺票。男的抱怨女孩儿不会开车,要不然就不必大老远地把车运回去,再千里迢迢坐火车了。还在抱怨一件事,是因为女孩儿的犹豫不定,才让她自己没买到卧铺票,现在只能干瞪眼。从乌鲁木齐到哈尔滨,六七十个小时,咋熬过去?列车员过来说:你们俩不能在一起,必须有一个人回硬座车厢。

女孩儿回去了,男的留下来跟我们聊天。通过聊天才知道,他跟我差不多年龄,自称是国家篮球队的,奥运会预备队员,年薪许多万。

“那你咋没去呢?”东北阿姨问。

“这不受伤了嘛。”他笑着说。

他身高快两米,加上有腿伤,硬座车厢是不能去的。之后,女孩儿在那头跟人吵了起来,而且还不止跟一个人,再回来时硬生生地憋着眼泪问男友怎么办,男友说:“让你去找列车长补票,你强硬一点,也不要把铺位让给别人,就按排序来。”

补卧铺票时,难免会被孕妇、老人、带孩子的插队,一次又一次,女孩儿特别窝火,但又因为嘴拙不会沟通处理,自己的男朋友走路说话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却也只是坐着指挥,顺便抱怨她一通。

“你去坐会儿硬座,把你女朋友换回来让睡会儿吧。”哈萨克弟弟说。

“我坐不了,我去那儿腿都伸不直。”他回答。

“硬座就不是让你能伸直腿的地方。”我听不下去了。

后来女孩儿憋不住哭了,她大概哭的不是补不到票,而是身边有个男朋友,却没有亲自出面帮她解决事情吧。

哈萨克弟弟悄悄问我:“姐,你觉得他俩这种相处模式正常吗?”

我说:“正常,也不正常,只是觉得这男的不怎么爱这女孩儿吧。”

还是东北阿姨们厉害,联合起来把“奥运会预备选手”劝出去,让他“站”起来去找列车长协商。他俩一前一后走了,阿姨跟哈萨克弟弟很严肃地说:“孩子你记住,不能媳妇儿站着你躺着,搞不到铺位你也就别睡。”

通过努力,他们争取到了一张卧铺,但只能休息几个小时,离终点还有很远很远的路程,依然要面临补卧铺票的困扰。没有从新疆直飞黑龙江,是嫌机票太贵。于是,回个家就跟西天取经似的艰难。我建议他们在银川下车坐飞机,这样中途回去的机票也不贵,但“奥运会预备队员”又嫌麻烦。折腾了一天一夜,我到银川站了,开开心心地下了车,而他们还要折腾很久。

不知道后来这对情侣怎么样了。有些事,旁观者看得明白,而身在其中的人还需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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