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三）（小说）

昨天中秋节放假第一天。持续了好几天的雨，居然神奇地停了。天气立马放晴。

我老早就做好了安排：趁着中秋假，想给儿子把家一搬，顺便收拾好。

搬家，东西多不说，先要从四楼弄下来打包装箱。关键冰箱、柜子、桌子、空调这些大家伙，没有电梯，下来一趟不容易。

我提前联系了一下，让朋友找了个熟识的人，所有东西拉过来搬上去，800元。

真是天公作美，“淅淅沥沥”下了几天的雨，街上多处成了河。今天刚放假，天一下子给放晴了。

一大早，我就催促朋友叫人赶快来，“早行动早结束，我们还要在家里拾掇呢。”

过了半个小时，来了个五十五六岁的干巴老瘦的矮个男子，穿着好像是比自己体格明显大一圈儿的迷彩服。

“兄弟，有多少东西，走么。”他说话倒是利索而底气十足，瘦硬的头发蜷缩着爬在脑袋上。

“咋就你一个人呢？不是给说的得找三个人么？那么多东西，又老沉老沉的。”

“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保准不误事儿！”他把比我还瘦骨嶙峋的胸脯拍得“啪啪啪”响。“赶下午4：00前绝对给弄完！”

“你一个人行么？”我满腹疑惑。可是，这会儿又来不及再找人。“那就赶快走吧。”

他年龄上比我小一两岁，可是我俩走在一起起就好像他比我大四五岁。大概是经常做这样的体力活，还是折腾人，让他显得那么苍老。

我上下班在三球仪、永丰市场门口和兴伦门口、工艺美术公司门口，经常见到在那里等活儿的人。冬天的时候在晒太阳，夏天在树底下歇阴凉。一遇到有活儿，就立马围上去争抢。体力活，有时候也常常有卖不出去的时候，卖不出去，一天就没有收入了。

我对他的劳力还是有点怀疑，怕误了我的安排。他大概也感觉出了我的心思，给我说他已经多次一个人弄完这样的活儿了。

“没问题，我吃得消的！干啥都是一个道理，习惯了就好了。——我早都习惯了。”说着，他还撸起袖子来，让我看他鸡蛋一样大的肱二头肌。果然比我的瓷实，硬。

原来，这几天一直下雨，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揽到活儿了。眼看着中秋节快到了，好歹还不得弄点月饼和水果，带老婆娃回老家一趟，跟老人过个节日么？

他带老婆娃出来已经有些年头了，在城里租的房子。前些年还不错。自打疫情以来，老婆上班的地方经常放假。他呢，原先的工厂也大量裁员，他不得不暂时搞搬家这行当。

“今天要是不能带点钱回家，都没办法跟老婆娃交代了。——提前还答应娃要给买月饼过节呢。”

他这话，叫我沉思了好久。原来是他不让其他两个人来的，他太需要趁今天挣点钱好回家跟老婆娃和老人一起过个团圆节了。

他果然不错，那么大的冰箱，他用垫布一裹，用带子巧妙地捆扎一下，然后蹲下身子很轻松地就背起来了。我把那些小东西，打包一趟一趟往下提。

原以为背东西上楼难，今天才发现，下楼更难：重东西一直往下坠，他瘦削的身子不得不小心地前倾一点儿，既要操心人往前冲跌倒，还要顾忌东西给碰到楼梯拐角。

若不是他干这活儿有点时间了，有了技巧，这东西估计都被碰得到处都是伤痕了。

大大小小的东西，他一共跑了十多趟。最后那几次，他打楼道里出来的时候，明显腿都有点打哆嗦了。

“不行咱就歇会儿，迟一点儿也没事儿的。”我劝他。

“马上就完了。”他擦把汗，长出一口气，“运过去帮你放进门，我还得回家带老婆娃赶车回家呢。”

我们搬完东西的时候，快4：00了，他明显累的够呛，背上的衣服湿透了。我拿过一瓶水叫他先喝着坐会儿，趁机跟他聊了一会儿。

孩子今年刚上大学，前几天说中秋节放假能回来。当父亲的人，自己再有多大难处，都不想让孩子知道。

“生活就是这样，跟这搬东西一样，负担再重，也得自己扛着。”他喝口水，“人这一辈子，跟娃娃们念书考试一样：人家给你发了试卷，你只管解答好自己的题，没办法顾别人的题容易不容易。”

看来，生活里他倒是经常这样思考啊。

我给他付了工钱，把月饼给他提了一盒，还有一箱猕猴桃。他很感谢地推辞，我塞在他手里，“不要客气了，咱们都是当父亲的人，都有这样那样的难处。——这会儿你要是去买东西，回家的车就赶不上了。”

他这才抱着猕猴桃提着月饼走了，脸上轻松了许多，脚步也轻快了许多。我看着他走远，再看看西边的天：雨后初晴的天空，异常美丽。前几天还以为中秋夜见不到的月亮，看来明天晚上是不会失约了。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人。乒乓球初级爱好者，写作初级爱好者。2008年，歌曲《因为有你，因为有我》（词、曲）发表于《中国音乐报》；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