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堇 || 月饼
月 饼
文/小堇 图/网络
我发现我的选择困难症越来越严重。在只有茄子、豆角、萝卜的年代,吃到其中的一种就感到心满意足。现在一进菜店,面对琳琅满目的蔬菜,我常常是进去转了两圈,犹犹豫豫地又两手空空地出来了,因为我实在下定不了决心要吃哪一种。
月饼也是。记忆最深的是小时候吃过的青红丝红糖馅儿的月饼。那时候,一进八月,就开始盼着过中秋节了。在农村,中秋餐桌上的主角是一锅韭菜馅儿的大包子,若是再加上点儿猪肉,那是可以一口气吃上四五个的。月饼也是有的,但得等到晚上月上高空,再分给我们。
分月饼前先举行一个隆重的仪式。奶奶把四个月饼放在一个盘子里,下面放三个,上面放一个,然后,苹果、梨子、石榴再各端出一盘,放在屋门外东侧靠墙的小桌上——这是供奉老天爷的地方,率领着一家老小,在月光下恭恭敬敬地磕个头,感谢一年来老天爷对我们家的照顾,然后才把月饼端过来,一个孩子一个,放在一只只张开的小手上。我们飞快地将手缩回,迫不及待地咬一口,香甜得心都要化了。这是多么好吃的月饼呀!用小门牙一点一点地啃着青红丝,一根青红丝要分好几节吃到口中。用门牙将青红丝切得碎碎的,再用舌尖抿抿,才恋恋不舍地咽下。多年的经验告诉我们,一定要做那个吃得最慢的孩子,否则,就要流着口水看别人享受美味了。
父亲手里有一个每人都想得到的月饼,但是父亲说了,谁剥玉米皮剥得快,这个月饼就奖给谁。话音未落,我们四双小手已经不约而同地伸向了高高的玉米堆,一个个飞快地拿起玉米棒子,刷刷地剥皮。遇到一下子掰不下来的皮,不惜将玉米放在膝盖上,一只手使劲地往下拽皮,或者干脆用牙咬断。这个时候,父亲淡定地看着我们,一边不慌不忙地剥玉米,一边扭头偷笑一下。这样,等到月到中天的时候,一大堆玉米已经被我们兴致勃勃地剥得差不多了。父亲看看我们身后的一长溜光溜溜的玉米,开始颁奖——将月饼分成大小不一的四块,按照劳动成绩颁发一二三四等奖。我们拿到自己应得的奖品,一边羡慕着月饼最大的那一个,一边暗暗发誓,做最后吃完月饼的那一个。哼,到时候把他们几个馋死。
我姥姥对保存月饼有自己的一套最实用的方法——每隔几天,就把我们八月十五给她买的月饼拿出来熥一熥。熥透了,晾凉了,再放起来。这样,等到过年我们去给她拜年的时候,她就可以变戏法一样拿出来分给我们。我娘嗔怪她怎么就舍不得自己吃。我姥姥就笑,说,我这么大个人了,吃了当什么用?小孩吃了长个头呢。
1993年我结婚了,八月十五前回娘家送节礼,猪肉和月饼是标配。从家里吃完饭回来的路上,我老公迟疑了一阵子,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跟我说,我这会儿怎么那么想吃月饼呢?
那就去买两块。
他顿了一下,说,算了,不吃了。
我拉着他到了路边的小卖部,买了两块青红丝红糖馅儿的。路上,我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将月饼一小块一小块地掰开,伸长胳膊递到他的口中。他说,真好吃呀!
那时,我月薪150,他168。新婚的我们发现,两个人的钱放在一起更不够花——周末要回两个父母家,不能空手;婚丧嫁娶生孩子需要随份子;吃喝拉撒......到处都要钱。平时,恨不得一分钱掰成几份花。
现在,我可以不用考虑钱的问题,随时买月饼吃了。可是,各种各样的月饼令我眼花缭乱,不但有传统的,还有改良的;不但有苏式的,还有广式的;不但有甜的,还有咸的,甚至肉馅的;不但有酥皮的,还有冰皮的;不但有五仁、椒盐、枣泥、豆沙的,还有莲蓉的,蛋黄的,椰丝的,水果的......不但可以在自己居住城市的商店买,还可以在网上买全国各地的。我不知道要选哪几种了,我犯了选择困难症了。
最后,我决定还是不买了,因为我家最爱吃月饼的老公说了,现在生活好了,肚子里油水和糖都太多了,为了健康,要少糖,少油。当然,他也说了,如果你实在忍不住,可以买几块五仁的,再买几块椒盐的。听说蛋糕现在也和月饼结合了,不然你再买两块流心月饼和红丝绒果仁的?
(本文发表于9月17日《聊城晚报》)
作者简介:小堇,原名李晶。聊城一中语文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