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中国精美小说、散文、诗歌、散文诗大奖赛孙毛伟作品

遗 嘱

孙毛伟（江苏）

他躺在病床上，两眼微闭，不时地皱起眉头，

坐在病床边的妻欠身在他耳边说，吃点东西吧，我给你做西红柿疙瘩汤好吗？

他自知已经病入膏肓。医生告诉家属，最后这些天，尽量让他舒服些，想吃什么都随他的意。

可眼下，他想吃的都吃不下了，西红柿疙瘩汤是他爱吃且尚能进食的唯一选项。

他眉头舒展了一下，轻声对妻说，用菠菜吧，多放些菠菜。

妻愕然，她知道他并不爱吃菠菜。

他喃喃地说，菠菜对眼睛好。

妻才明白他的意思，半是心疼半是嗔怪地说，你就别再想别的事了行吗？不过她还是按他的意思做了菠菜疙瘩汤。

吃点东西他似乎有了些精神，让妻把主治医生请来，他对医生说，我想把镇痛针停掉？医生吃惊地问为什么？他说，用了镇痛针我就觉得两眼模糊。我怕镇痛剂会伤害眼睛。

医生说，停了镇痛针就怕你受不住。

他坐起来坚决地说，没关系。请马上停掉镇痛剂。相信我，我能撑得住。

医生不再给他用镇痛剂，但很为他捏了一把汗，癌症晚期的疼痛是很难忍受的。

他果真没哼一声，但可以看到他的脸扭曲得可怕，被角也咬烂了。

那天傍晚，他的精神忽然格外得好。他坐起来给妻嘱咐了两件事：一是要转告手术医生，半年前他得过一次角膜炎，早已痊愈，他知道不会影响使用，但还是要提请医生留意。二是转告左眼的使用者，这只眼轻微近视，且对隐形眼镜过敏。今后切不可使用隐形眼镜……

他的话妻没听完就跑出门外放声哭了。

他当晚去世。两只眼角膜被成功移植给两位失明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