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静,安然,白面,有须。实在想象不出,这样一位标准的古代美男子居然写出那样饱满得不能再饱满,霸气得不能再霸气的隶书。这位“白面书生”,书法竟然如此霸气!
伊秉绶 隶书花屿读书堂
32cm×130.5cm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再看他的小字,那种痕迹分明的转折,如鞭梢一般的线条,真的不敢相信是出自一人之手。可它们偏偏属于一个人。
伊秉绶 行书张烈妇诗并序卷
84×46.6cm
福建博物馆藏
隶书浓妆,行书淡抹,这就是伊秉绶。
1、宁折不弯,正直博大
伊秉绶所在的乾嘉年间,清朝统治虽然稳固,但是整个社会存在很大的问题。很多文人沉溺在盛世的幻象里,整天饮酒作乐而失去了斗志,各级官员上下传统搜刮民脂民膏。但伊秉绶绝对是那个时代的另类,他以廉洁爱民、勤于政务而著称,“宁折不弯,正直博大”是他的为人做事的原则,也正是他隶书的精髓所在。都说字如其人,伊秉绶其人如字。
伊秉绶隶书初看横平竖直、光洁方整,有些像今天的美术字,细细品味,则是在不变中求变,在同中求不同,有一种大智若愚,大巧若拙之美。其五十九岁所临《张迁碑》,可以看出他将汉隶的扁平结构改成了中宫疏朗,整体效果对称平衡,具有强烈的装饰性意味。有时为了取得构建的艺术效果,将字的偏旁部首巧妙安排,或大或小、或粗或细,对比强烈。这种与众不同的取法方式使伊秉绶的隶书气魄宏伟、极具威严震慑力。有人将伊秉绶与桂馥相提,认为自他们开始才遥接汉隶真传。这二人有很大的相同之处,如用笔平直、结构饱满、气息高古;又各有特点,伊秉绶能拓汉隶而大之,愈大愈壮,桂馥能缩汉隶而小之,愈小愈精……陈振濂说,“无论是邓石如、赵之谦的书法里,我们看到有一种柔性化的倾向,柔性化也就是技巧的熟练与审美的细致,是一种走向完美的表现。只有伊秉绶是以绝大能力冲决了这种历史规定,他的阳刚之气可谓是千古未有的奇迹。伊秉绶隶书在慢条斯理的气氛中,他完成了前人梦寐以求几百年而达不到的境界。”据记载,伊秉绶不仅是个清官,是个大书法家,他还精通命理之学,也就是说,他会算命,是个半仙。或问:既然会算命,难道算不出和上司对抗要贬官,要倒霉?未必算不出。只不过,大义在前,神明在天,明知不可为而为,不因祸福避趋,这才是真通命理之人做的事。到此也就不难理解,为何他的行书写得那么洒脱,那么飘逸。推原伊秉绶行草书的渊源,可以上溯到颜真卿的《送刘太冲叙》。董其昌曾评此叙云:“郁屈瑰奇,于二王法外别有异趣,米元章谓如龙蛇生动,见者目惊,不虚也,宋四家书派皆出鲁公,亦只《争坐帖》一种耳,未有学此叙者,岂不时不甚流传耶?”可见此书艺术成就虽高,而学者不多。伊秉绶以其广阔的书法视野,择而学之,即能区别与同时诸书家,且与清代之学颜真卿者拉开距离。颜书得圆浑厚实,在本质上是参用隶书方法写楷书,按米芾的说法,颜书有“篆籀气”,伊秉绶学习颜体行书,亦能得其玄妙。何绍基《东洲草堂诗抄》赞伊秉绶:“丈人八分出二篆,使墨如漆楮如简。行草亦无唐后法,悬崖溜雨驰荒藓。不将俗书薄文清,觑破天真关道眼。”在他的行书作品中,平正与奇肆相辅,张扬与朴实相融,整齐与参差相嵌,光洁与迟涩结合,构成了充实宽博,气势宏大的阳刚奇崛之美。伊秉绶的隶书方正宽博,而其行书奇绝浑穆,恰与其隶相辅相成,无论隶书、行书,对其时帖学的冲击力无疑都是巨大的。伊秉绶所实践的“复古”,从艺术精神而言,是一种返朴归真,是对艺术本体的寻根,这样的行为,在中国书法艺术史上,并不仅仅是回归,而应是开创——因为,伊秉绶的“复古”,已然融合了个人的精神需要和时代的文化气息,后人从中所体察出的“创作”真义,是伊秉绶本身也不能言明的。伊秉绶等人的“创作”所导引出的近现代的巨变,更是他们在生难以想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