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拿下金棕榈的女人，28年后又征服了威尼斯
第一位获得金棕榈的女导演
28年后又拿下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导演奖
28年前，一部疯狂又压抑的《钢琴课》震惊了观众，也震惊了戛纳电影节的评委。简·坎皮恩成为了戛纳历史上第一位获得金棕榈的女导演。
28年后的今天，《犬之力》在威尼斯电影节达到了同样的效果。
场刊拿下最高分3.0、拿下最佳导演奖，本尼的表演被盛赞，《犬之力》无疑是今年讨论度最高的参赛片之一。
今年67岁的坎皮恩，虽已是一头白发，但精神气十足，笑声爽朗，与她作品的气质迥然不同。她笑着说，“所以我知道资本依然不站在女性这边，但女孩们都做得太好了！“
与当年戛纳的情况不同，如今简·坎皮恩不再是颁奖台上唯一一个女性——今年的金狮奖颁给了《正发生》，一部纯粹的女性电影，女导演奥黛丽·迪万才刚过40岁。
简·坎皮恩也变得不同。这一次，她花40多年的时间讲了一个“有毒的”男人的故事，被BBC打了五星（满分），评价它，“你可以在《犬之力》中听到《钢琴课》的回响”。
当女性视角成为一种政治正确，这位先驱选择了和潮流背道而驰，“我们生活在父权社会里，但英雄的故事越来越少了。我终于觉得自己准备好了。”
于是，《犬之力》诞生了。
【以下内容涉及剧透】
从《天使与我同桌》的珍妮特到《钢琴课》的艾达，坎皮恩创造了数个经典女性形象。
而这一次，本尼饰演的男主角菲尔，无疑也将在影史留下一笔。
上世纪20年代的蒙大拿州，菲尔是一位才华横溢但性格暴烈的牧场主。他身上有一种有毒的阳刚之气，坚持“男人就该是怎么样的”，固执地固守着一个“只有男人被允许存在的的天地”。
当他的弟弟乔治娶了寡妇罗斯，并带着她和她“娘娘腔”的儿子皮特回到了牧场，菲尔与这一家人的碰撞开始了。
本尼饰演菲尔
他尽可能用自己刻薄的“阳刚之气”应对罗斯，却又对她的儿子皮特产生了情愫。但对天真残忍的皮特而言，一切冒犯到自己母亲的都有罪。
柯蒂·斯密特-麦菲饰演皮特
从女人到男人，《犬之力》依然保持着典型的坎皮恩风格——荒野与情色、渴求与自我否认、天才与疯狂、欲望与死亡。
当她标志性的电影气质与角色严丝合缝，得到的必然是同样露骨的褒奖。
《卫报》：这是坎皮恩在2009年来拍的第一部电影，它提醒了我们电影界没有她会有多无聊。
《时代》评价：这才是电影！它是聪明、有趣又让人极度紧张的沙画。它是一部惊悚片，又是一部西部片，是对错误的男子气概的心理学研究。
《犬之力》
同样被看好的还有本尼。
当人见人爱的卷福终于放弃扮演一本正经的科学家，菲尔这个角色打破了他既往的银幕形象，就连卷福自己也说，“这和我以前演的角色完全不同，还好简给了我很多时间让我真正理解菲尔，像他一样思考、行动和说话。”
但也正是如此，《犬之力》挖掘出了他驾驭不同角色的潜力——很可能拿下奥斯卡影帝，这是首映过后，影评人对他最高的褒奖。
那导演坎皮恩如何评价本尼？“我喜欢他作为一名演员的情绪化，以及他是一个好的情人，而这是很多男人都做不到的。”
千万别错过这个全新的卷福——他让菲尔扭曲和性感并存，最后让你心碎。
《犬之力》
不过，我想一定有很多人会问，坎皮恩为什么要开始讲述男性故事。她曾经在男英雄时代逆潮流，把镜头对准女性。而当女性电影开始吃香，她又“反叛”到另一头去了。
坎皮恩就是这么一个不走寻常路的人。
在她初入行的八十年代，女性在电影业被彻彻底底的忽视。
她说，“那时候拍女性故事是一种使命。尽管我把自己视为一个可以去任何地方的艺术家，但我仍然觉得，我天然有必要与女性保持联系，当然这也与政治有关。”
《犬之力》获奖
但到了今天，女性话题逐渐汇入主流。《大小谎言》爆红，《使女的故事》闻名全球，而男性主导的电影变得肤浅流俗。
于是她想，“既然METOO运动允许女性表达自己，那我也能更自由地把一个男人放在我电影的中心。”
本尼这样说坎皮恩“很有远见，这让她的艺术深入人心”，不过坎皮恩的远见绝不是投机，而是呐喊。
坎皮恩的父母都是戏剧演员，但真正把她引入光影世界，是20岁时她在英国接触到了维姆·文德斯和英格玛·伯格曼的电影，这让原本在新西兰学习人类学的她有了新的目标。
毕业后她游历欧洲、学习绘画，后来回到澳洲开始进修导演专业。28岁那年，她拍摄了自己的第一部短片《果皮》——获得了戛纳国际电影节短片金棕榈奖。
这为她的女性主义电影定下了基调。
坎皮恩曾说，“重看我自己过去拍的电影就像是在地下挖骨头。”
二十年过去，她偶尔还是会重看《钢琴课》。大多数人都是通过这部电影认识她的。
《钢琴课》
单身母亲艾达自六岁起就放弃了讲话，只通过钢琴倾诉满腔情感。当她远嫁新西兰的斯图尔特，斯图尔特因为人手不够将钢琴遗弃海滩。
斯图尔特的朋友贝恩斯用土地与斯图尔特交易，换来了钢琴和艾达教他钢琴的权力。钢琴课上，贝恩斯提议，如果艾达允许某些出格的事情发生，一次课便可换回一个琴键。
《钢琴课》
为什么《钢琴课》能成就经典，不光是因为因为它的疯狂、情色和超现实主义，它仿若《呼啸山庄》的气质，因为它拿了8个奥斯卡提名，3个奥斯卡奖项。
还有坎皮恩自己承认的：“这是一部从女性角度叙述的电影。这种电影在今天依然很少见。因为现在的女性故事，哪怕是从女性角度讲的，它表达的往往是一种道歉。”
《钢琴课》不是对女性境遇的道歉。它展现了女性的痛苦和煎熬，它更展现了女人的不受掌控。
有些奇特的、不受掌控的女人，是坎皮恩最常创作的角色。
《钢琴课》
坎皮恩在新西兰出生长大，这片土地上如《呼啸山庄》里荒野般的气质感染了她。她喜欢书中的凯瑟琳，因为她不顺从、意志坚定。
也因此坎皮恩把艾米丽·勃朗特看作偶像，“我觉得她救了我的命。她给了我一个强悍的女性故事。拥有一个女性和艺术家的榜样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于是有了电影处女作《甜妹妹》里为欲望寻找出口的甜妹妹；《天使与我同桌》里孤独又充实的女作家珍妮特；《钢琴课》里沉默地熊熊燃烧的艾达；《圣烟》里追寻完美世界的露丝......
《天使与我同桌》
即便坎皮恩几乎已经拿过所有欧美电影界的主流奖项——奥斯卡、戛纳、威尼斯，但依然是公认的非传统型电影人，我想这大概也与这些非传统的女性角色脱不开关系。
她把艾达形容为“伟大的哥特式女英雄”，艾达拒绝说话是她对社会的抗议，一种不想和这个社会有任何关系的抗议——女性生活在一个男权社会，一个命运由男性决定的社会，但女人的神秘感和魅力是无法被驯服和拥有的。
而坎皮恩本身也是这样的女性。她不为女性境遇致歉，她——争取。
提到坎皮恩，“第一位摘下金棕榈的女导演”必然排在第一位。
但对于金棕榈奖的男女分配比例，她当时并没有想太多。
直到2017年，戛纳70周年，她直面了这个惨淡的现实——所有金棕榈获得者一齐上台，20多年过去，她依然是那个唯一的女人。
她后来在接受采访时说，“这是我经历过最震惊的事情，如果我不在台上或许不会觉得这是一个问题。但一个又一个男人走上来，我心里想，'天哪，这在搞什么？’”
坎皮恩在片场
不止戛纳。那一年，坎皮恩还凭《钢琴课》提名了奥斯卡最佳导演奖，成为奥斯卡近百年历史里第二位被提名的女性。
后来在2019年的奥斯卡颁奖礼上，坎皮恩被安排给第一位被提名的女导演莉娜·韦特米勒颁发终身成就奖。
颁奖礼上，她笑得很灿烂，“有人请我谈谈奥斯卡女导演的的历史：这是一段很短的历史，更像是一个短句。”
《钢琴课》拿下三座奥斯卡（影后、最佳女配、最佳原创剧本）
坎皮恩因为《钢琴课》取得的成就一度让人以为女性电影人的春天来了。
但没有。电影节依然不爱带女性玩，投资人也没兴趣投资女导演，大项目都轮不到女性，坎皮恩无奈地说，“我们陷入了一场复杂的恳求，一场非常复杂的恳求。”
这场恳求似乎终于在近年迎来了成果。
《钢琴课》片场
今年的戛纳金棕榈颁给了《钛》，39岁的女导演朱利亚·迪库诺；威尼斯的金熊奖给了奥黛丽·迪万，银熊奖则落到老选手坎皮恩手里；奥斯卡第一次提名了两名女导演；女导演进入商业巨制的选择......
坎皮恩打了一个比方，“这就像柏林墙再次倒塌了，女性被隔离的时代结束。”
这名曾被当作先驱的女导演感慨万千，“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事情。我认为它是永久性的，我会为此付出行动。我终于可以想象自己进入了男人的世界，而将女性知识带入这个世界是令人兴奋的。”
这就像《犬之力》中菲尔遇到他的弟媳罗斯，“她天生的温暖、她的可爱、她的美丽……菲尔看到她带着如此强烈的女性能量来到他的世界。”
她相信女性电影人可以改变电影，她对此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