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钦臬传 · 萨布诡境 4

第十三章 口桑山

我想起我最恨的那个人,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说:“因为——都是骗人的。”

陆休笑了笑:“继续说。”

“可是下毒手段我就想不通了……”

“嗯,这里我暂时也没想通。不过,你可知楚兄为何决意与次索教死战到底?”

我一愣:“自然是因为他不愿向邪教服软。”

“非也。钦臬司特使最擅随机应变,绝不会白白送死。楚兄之所为,其实是为后来者铺路,只要他是直接死于次索教之手,即便我们查不出其他罪证,单凭这一点也可将次索教定罪。”

“原来是这样……”我对楚英肃然起敬,同时再一次为钦臬司感到骄傲。我接着问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直接返京复命,请求调兵剿灭次索教了?”

“不,案子总归是要破的,我们还是要去查清次索教的手段,楚兄只是为我们留好了后路,实在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可将次索教头目抓回钦臬司审问。”

我心中默默对楚英道了谢,他深知次索教手段奇诡,担心后来人同样着了道,所以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放弃返京求医,而是选择故意激怒次索教,让他们亲手杀了他,赔上性命给他们扣个不可赦免的罪名,这番用心良苦,实在令人动容。

“那我们现在就去教坛?”

“先找地方休息,等天黑更方便行事。”

于是,我们下山后,就在附近找了一个小客栈落脚。

安顿好后,陆休忽然道:“我要睡片刻,可能会睡得很沉,你多留意周围动静。”

“啊?”我有些茫然,“睡觉?大白天的睡什么觉?”

“我自小饮酒不醉,寻常喝酒与喝水一般,只是若喝得太多,虽然仍能保持神智清明,但过后需要稍睡片刻,才能彻底恢复体力。这里的酒比中原酒烈得多,我可能会睡一个时辰。”

听完他的解释,我想了又想,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恐怕这才是你平日不怎么饮酒的真正原因吧。”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你放心睡吧,有我看着呢。”

“嗯。”陆休说完,便立刻睡着了。

这……这样的人,该说他酒量好还是不好啊?

陆休这一觉果然睡了一个时辰,睡得极沉,我从未见他这样睡过,等他醒来时,天已全黑,我们立即上马,向毛卓渊指点的方向而去。

重新返回口桑山,我俩同时抬头向上看,这座山比色宁山险峻得多,基本没有上山之路,按毛卓渊的说法,在业谷口向西五十丈有一条隐秘的小路,可以通往山顶,不过极为难走,而且有人巡视,危险万分。

但是,陆休好像并没有找那条小路的意思。

他在山脚下来回看了看,又抬头仔细观察了半天,忽然转头问我:“从这里你能不能上得去?”

我走到他身边,也抬头望去,虽然天黑,但借着星光,也差不多能看得见。这里是陡峭的山崖,根本不是路,寻常人想从这里上去简直是痴人说梦,但以我的轻功,还是可以一试的。

“应该能。”我说道。

“天黑路险,你可不要逞强。”

我气哼哼地说:“近身功夫不如你,酒量也不如你,这我都认,可是轻功和目力,我却不见得比你差。”

陆休闻言一笑,道:“好,那你跟紧我。”说完,他纵身一跃,跳上一处凸出的石块,然后一刻不停,继续向上。

我不甘示弱,也紧紧跟上,轻功是我最引以为傲的,绝不能丢师父的脸。

就这样,我俩一前一后,飞快地向山顶掠去,陆休似乎在山下时已看好了路,此时根本不假思索,足尖点地就起,还不时地变换方向,我只管看准他的落脚点就好。

口桑山比色宁山高多了,哪怕我俩尽量加快动作,也还是花了将近四个时辰才望见山顶。越往上越是寒冷,我们不得不分散出一部分精力运气御寒。

忽然,陆休身形一晃,硬生生地向一旁折去,同时飞快地冲我打了个手势。

我也立刻地向另一侧闪开,躲到一块巨石下,屏气凝神,就听上方有人说话。

“都什么时辰了,你们怎么才来。”

“每天不都是这个点么,抱怨什么。行了,你们快回去吧。”

“嗯,这几天扎村有生人,多注意点。”

“生人?难道是——”

“估计是,总之你们打起精神来,万一真是钦臬司的人,那可不是好对付的。”

“知道了。”

听起来是次索教两队换班的巡逻教徒,他们这么快就能知道村中有生人来,势力果然庞大。

不过,更令我震惊的是,他们居然料到可能是钦臬司来人,也就是说,他们在杀害楚英的时候,是知道他的身份的,明知是特使还敢下手,次索教无法无天到这种程度了吗?

第十四章 鸽子

说话声渐渐远去,我依稀看到对面的陆休又在抬头观察,等到上方彻底没了声音,才探出身来继续向上,我也赶紧跟上。

后面的一小段路再没遇到人,看来次索教也没想到有人能从这种地方上得来,所以根本没有对这边进行戒卫。

我们悄无声息地跃上山顶,看看四下无人,松了口气,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脚脖子有些发酸。

山顶上是一大片空地,北边又是更高更险的山,在那里,依稀可见有一座高高的木台,我们一刻不停,飞身向那边掠去。

走到近前,木台愈显高大,两侧有楼梯,我正要上去看看,陆休一把拉住我,领着我向木台后方的山体走去。

我有些纳闷,这个木台显然是次索教的东西,不去木台上找线索,难道又要继续上山?

陆休默默看了半天这一侧的山石,忽然抬手按上,没有任何反应,他放下手,沉思了一会儿,又按上另一处山石,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我在后面看得莫名其妙,这是在找什么?满眼冰冷的石头,难道还能开出花来?

没想到,真的“开花”了,当陆休第三次将手放在山石上时,就听一阵低沉的“轰隆”声,看似毫无异常的山体上,慢慢裂开一道门。

我惊讶极了,忙压低声音问:“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门?”

“次索教喜欢以诡异手段控制人心,它的教坛必然不会设在光明正大的地方。这片空地很适合作为他们祭祀活动之地,教坛也应该在这里。”

“可——你又如何知道开门机关在哪里?”

“这条路既然一直有人交替巡逻,那么这里的开门机关必然时常有人开启,开启次数多了,总会留下磨损痕迹,你看这里的石头,是不是微微有些内凹?”

“这都能看得出来?!”我震惊了。

“嗯,这个机关算是比较简单的了。论起机关暗室,全天下也不如中原手艺奇巧,而在中原,又数钦臬司经见最多。你来的时日尚短,一则经验不足,二则耐心不够,再历练一阵子,你也能看得出来。”

听完这句话,我忍不住开始想象自己将来能像陆休这样厉害,想着想着咧嘴笑了。

陆休见我如此,无奈道:“留点神,跟紧我。”

我们摸黑进入石门内,石门缓缓合上,一瞬间,我好像回到了救出紫阳的那个山洞,心中不由一悸,不过这个石门里面却有丝丝亮光,将我们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地上。

陆休皱了皱眉,还是向前走去,我跟着他,不住地四下打量。

石门后面是一条又长又宽的石道,这里明明是山腹之内,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因为石道两边挂满了长长短短的幢幡,地面上铺着木板,我们好像身处一座木塔之内。

这石道每隔一段,地上就点着一只小小的蜡烛,明明没有风,烛光却时不时跳动一下,映着幢幡也忽明忽暗,整个洞内寂静无声,又影影绰绰,总觉得哪里会突然跳出什么怪物一样。

陆休不快不慢地在前面走着,我却越走越心虚,这个地方好生古怪,为什么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声音?这是什么地方?前面等待我们的会是凶残的教徒?还是法力无边的伏神?

我的思绪越飘越远,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陆休竟已离我很远很远,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影子,我忙加快脚步,想要追上他。

可这一追就追了很久,陆休的身影一直很小,好似永远也追不上,终于追到跟前,我却发现那根本不是陆休,而是一只鸽子,鸽子安静地卧在地上,眼睛透亮。

咦?这不是临行前泰叔给我的鸽子吗?可我明明记得,之前为了方便上山,我和陆休都把自己的鸽子关入笼中,和马一并留在了山下,它是怎么飞进来的?

我一阵恍惚,既觉得奇怪,又有一种很安详的感觉,好像发生再奇怪的事也与我无关,我默默地越过鸽子,继续向前走,鸽子一动不动,渐渐被我抛在了身后。

走着走着,我忽然忘记了自己是在做什么,要往哪里去,费劲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唉,那怎么办呢?要不,先休息一下?

我慢慢坐在地上,觉得内心安乐喜悦,只想在这里一直坐下去。

不对……

好像……我有什么事应该做?

到底是什么事?

我有些不愿去想,现在这样多舒服,为什么要想其他的事?

可是,不想的话,心底仿佛又有一丝焦虑,让我很难受,真讨厌。

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该怎么办?

哦,问陆休——陆休去哪了?

我瞬间有些清醒——我要找陆休,怎么找?对了,鸽子,泰叔给了我鸽子,让我们互传消息用……

我的鸽子呢?

刚才好像看到它了,为什么它会独自卧在这山腹之内?不是说,除非带它的特使死了,它才会离开吗?难道,我已经死了?

那倒也不错,我心满意足地想着,缓缓躺在地上。

真舒服啊……

……

……

我好像……就要上天了……

……

天上应该有很多仙人吧……

……

我也能成仙了,哈哈哈……

……

……

成仙?

第十五章 悬崖

我一下子惊醒,对,就是这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不对,不对,不对!很不对!

我知道这种感觉,年少时,我曾有段时间很熟悉这种感觉。

非常不对!

我努力打起精神,用残存的一丝丝心智不断地告诉自己保持清醒,拼命与巨大的舒适感对抗,慢慢从怀中摸出匕首,一点一点拔刀出鞘,努力向自己的手心划去。

“嘶——”剧烈的疼痛让我倒吸一口冷气,神志一下子恢复清醒,这才发现,四周早就没有什么幢幡和木地板,更没有鸽子,只有硬邦邦的石壁和愈发昏暗的光。

不用想我也知道,刚才肯定是中了次索教那种奇特的毒,产生了幻觉。这地方本就邪门,一进石道,幢幡和烛光更是加重了这种诡异感,我们全神贯注提防机关与对手,反而没留意毒物,不知不觉间就中了招。

我看看自己的手心——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流了很多血。

下手真狠啊,看来我确实很害怕刚才那种熟悉的、飘飘欲仙的感觉。我稍微给自己止了止血,但没敢包扎得太严实,因为一旦感觉不到疼痛,就无法保持清醒,到时候想再次反应过来,可并不容易。

我咬牙站起来,四下空空荡荡,没有人,也没有其他东西,只有这条幽暗的石道,石道两端都是越来越厚重的黑暗,不知黑暗中有什么,我甚至搞不清楚自己是从哪一端过来的。

先找到陆休再说,万一他也中招了,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躺在地上的姿势,按我的习惯,走着走着躺下,头应该是冲着要去的方向,即使中了毒,神志不清,这种习惯性的举动应该还是不会变的。

于是,我向另一端走去,也就是来时的路,我必须弄明白是在哪里与陆休走散,这样才能找到他。

我边走边用还在流血的手捂住口鼻,一方面多少可以阻挡吸入毒物,另一方面,浓烈的血腥味可以让我保持清醒。

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回到石门前,我打量着这里的幢幡,好像也只是幢幡而已。

奇怪,一路走来并未见到有分岔口,我与陆休是怎么走散的?还有,毒物是从哪里来的?

被幢幡和木板装饰的石道大概也就十多丈远,可在幻觉中,整个石道一直有幢幡和木地板,也就是说,我是在这十多丈的距离内中的毒。

可是,方才我已看过了,幢幡确实没有问题,毒到底是哪里来的?我苦思冥想,就耽误了这么片刻,神志又有些恍惚了,尽管捂着口鼻,也尽量放缓了吸气,但这毒实在太过强势,不然也没法让人在十多丈内就中了招。

那么,是冒着再次中毒的危险继续在这里找线索,还是先退出石洞再做计较?

我有些犹豫,附近的烛光又跳动了一下,幢幡的影子不停跳动。

蜡烛。

我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扭头望去,石道两侧的地面上,每隔一段便点着一支蜡烛,刚进门时是隔五六步就有一支,越往里走越稀疏,这也是为何我清醒过来时觉得那边的石道更昏暗。

如果找不到其他异常,有问题的只能是蜡烛。

那次索教定是将毒物混入蜡烛内,随着蜡烛燃烧,将毒性释放出来。我走向最近的一支,屏住气掐灭火,这才将其拿起,细细端详。

蜡烛是普通的白蜡,但白蜡内依稀能看见一些黑色之物,密密麻麻。我掰断蜡烛一看,忍不住有些作呕——这些黑色的东西,竟是虫子尸体。

这种虫子我从未见过,不过外形很像蜱虫。这种虫子应该是萨布寮当地特有的,次索教掌握了其毒性秘密,便通过虫毒守护自己的领地,防止他人进入。

找出下毒途径就好办了,我正要动手将石道内所有蜡烛都掐灭,忽然想到,石道内不比外面,多少有些星光,若这里的蜡烛都灭了,就真的是一点光线也没有,那可是纯粹的黑暗,更不好找陆休了。

我蹲下身子,从地板上抠出几根木条,又扯下幢幡在木条上裹了个足够,给自己做了几支火把。反正是邪教的地盘,客气什么。

点燃一支火把后,我又往石道里走去,一路走一路仔细观察是否有岔路暗道,同时将石道内剩余蜡烛一一踢灭。

就这样走了半个时辰,所有的蜡烛都灭了,前方极黑极黑,我小心翼翼探出火把一看——

居然是悬崖!

这石道的尽头居然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第十六章 有人来了

我冷汗直冒,还好走到一半躺下了,万一当时脑中出现的是其他幻觉,让我一直往前走,那就只能是死了。

刚庆幸了一下,转念又是一身冷汗——

陆休呢?难道已经掉下去了?!

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这一路没见到其他岔口,来回的方向我都已找过,可全然不见陆休的影子,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真的掉下去了!

我急忙趴在悬崖边上,将手中的火把尽量往低处照,可悬崖实在太深,根本看不清,没办法,只能小声喊了几下,却没得到任何回应,连我自己的回音都没有。

完了。我的脑子乱作一团,陆休可能真的出事了,次索教手段阴毒诡异,竟连连要了钦臬司两位特使的命。

我狠狠捏了一下手上的伤口,疼得我眼泪差点出来,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可我多希望现在还在幻觉中。

不,不可能,我都没出事,陆休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死,除非找到他的尸体,否则我决不放弃。我打起精神,细细查看这处悬崖,想找到下去的办法。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隆”声,好像又有人打开石门进来了,我赶紧弄灭火把,石道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听声音进来了不止一个人,他们一进门,看到烛火全灭,脚步就是一顿,其中一人问:“怎么回事?”

我心道不妙,万一他们发现有人进来,谁知道又会使出什么诡异的手段,我必须提前行动。

眼下只有两条路,要么先下手为强,摸黑冲过去打倒他们,要么就赌一把,冒险从这道悬崖爬下去。

第一条路,我近身功夫不强,现在不知对方深浅,万一个个有武功,我胜算很低;第二条路,谁知这悬崖到底有多深,万一抓不牢,只能粉身碎骨了。

如果能脱险,我定要好好练练功夫。

这样想着,我咬咬牙翻身下了悬崖,还是先找陆休吧。

“虫蜡怎么都灭了?”

石道里继续传来他们的声音,我一只手吊在崖壁边缘,脚下漆黑一片,看不到东西,也踩不到东西。

“肯定是烧完了呗,聋子他们也不知是干什么吃的,虫蜡怎么能灭!”

“应该不会,聋子胆小,平日里我说起圣林的事他都不敢听,哪里还敢不换虫蜡惹怒伏神?”

“那——就是有人进来了!”

这些人正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说到这里突然一下子住了口,过了片刻,才有人打破安静:

“我们日夜不停巡逻,也没见有人上山来啊。”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真正的厉害角色,又岂是咱们几个能拦得住的。”

“你的意思是——钦臬司的人?”

几人又沉默了,我仍吊在半空中,手指已有些酸痛,就听他们似乎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声音大了起来:

“虫蜡是被人弄灭的!真的有人进来了!”

“快去禀报教主!”

显然,这里几乎无人能闯入,也没有应对闯入者的经验,所以几人面对此种状况,一下慌了手脚,也顾不得重新点燃蜡烛,乱糟糟地喊着,就往我这边来了。

不好!我心一横,就打算松手跳下,忽然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停住了,然后是一阵机关转动的声音,几人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恨不得大骂自己一顿,真是笨得要命,怎么就没想到这条石道会有机关呢?还傻乎乎地认定陆休掉下悬崖了,奇蠢无比!

还好没跳下去,我迅速翻上石道,摸出火石点亮火把,跑到刚才脚步声停住的地方,细细观察。

然后我意识到,我确实经验不够丰富,根本没办法像陆休那样,扫几眼就看出。

不过,陆休的话我记住了——经常开启的机关,必然有磨损。照着这一点,我又趴在附近的石壁和地面上找了半天,终于发现一处看起来稍稍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一定要对啊,我心中念叨着,伸手一按,果然,一阵声响后,地面露出一个洞。我大喜过望,毫不犹豫跃入洞中。

当时的我,满心被成功破解机关的喜悦占据,竟忽视了一点——方才那些人的脚步声是渐渐远去的,他们走的一定不是地下这个洞。

洞不算深,我很快落地,前面又是一模一样的石道,这次索教是耗子投胎吗?光知道打洞?

这里的石道也燃着蜡烛,还是那种混着虫子的毒烟蜡烛,于是我尽量屏住呼吸,边走边灭,越走越觉得地势一路向下,按这么走下去,最终应该走到悬崖底了。

又走了一段距离,前面有一处拐弯,就见墙壁上人影闪动,那一头有人过来了。

这可如何是好?我手持火把,身后蜡烛全灭,要怎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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