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位国宝级电影男神逝世,法国总统都发文悼念
法国传奇演员让-保罗·贝尔蒙多,昨日以 88 岁高龄在巴黎家中辞世。
昨晚,法国多家电视台、电影网站都临时改变播放计划,制作了他的经典影片回顾专题。前任总统奥朗德和现任总统马克龙也都表示了哀悼。
在法国电影界,贝尔蒙多是与阿兰·德龙地位平起平坐的知名影人,他被认为是二战后法国电影界最著名的影星之一,2016 年威尼斯电影节曾授予他终身成就奖。
贝尔蒙多也是 60 年代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新浪潮”电影风格的代表男演员,导演让-吕克·戈达尔是他的伯乐。
而在中国,80、90 后们对贝尔蒙多的印象,大部分来自于那些译制片。
《王中王》、《阴谋的代价》、《虎胆警官》、《疯狂的世界》......在那个外国电影尚不丰富多彩的年代,他主演的这些电影在电影院里反复播放,成了一代人的年少记忆。直到现在,有时打开中央六套,还是能看到这些经典老片常放常新。
《虎胆警官》电影海报
我当年对《阴谋的代价》里贝尔蒙多回到巴黎时的配乐印象特别深,长大以后才知道那是莫里康内作的曲。那个老一辈配音译制片的时代已经过去,如今听到这首曲子,还是会一秒回到童年的暑假。
想到法国老牌男演员,帅气如“第一美男子”阿兰·德龙,冷酷如“杀手莱昂”让·雷诺。而说到让-保罗·贝尔蒙多,很多人都要皱皱眉头:长得不太帅,总是斜叼着烟,一副玩世不恭的小混混模样,银幕上绝不是什么法兰西高质量男性。
从巴黎高等戏剧艺术学院毕业后,贝尔蒙多拍过几部不出名的短片,在他寄予厚望的短片《莫里哀》中,成片戏份被导演全部剪掉,一度让他烦恼不已。
就在这时,时任《电影手册》的撰稿人戈达尔正在为新片寻找男主角,他钦点贝尔蒙多出演了自己的首部故事长片《精疲力尽》,在里面饰演一个偷了车又打死警察的无业青年,逃到巴黎的记者女友家中躲藏起来。
在当时这部富有实验性质的电影引起轰动,贝尔蒙多因此一炮而红,正式开启了演员生涯。
电影中他叼着烟穿着条纹衬衫,软呢西装,礼帽微微歪斜的造型,也曾被《Esquire》收录进影史上最会穿衣男士角色的行列。
在此之后,贝尔蒙多成为新浪潮电影中的“御用男主”。《狂人皮埃罗》里相爱相杀的黑帮情侣,最后那一吻浪漫又疯狂。
《莱昂莫汉神父》中上演美貌小寡妇爱上帅气神父的戏码,“面对七情六欲,上帝也无可奈何。”
“法式歌舞片”《女人就是女人》,作为男二完美衬托出了安娜·卡里娜的风情与美。
上世纪 60 年代欧洲蔓延的青年文化中,贝尔蒙多在新浪潮电影中饰演的不羁形象,代表了法国一代年轻人的风貌。
70 年代,神探警察、大男子主义斗士和黑帮骗子题材的电影从流行到了欧洲,贝尔蒙多也开始尝试这类电影,演得了正派警察,拿得下流氓坏蛋,也融入轻松的法式幽默,被评价在他身上能看到法兰西的电影精神,代表着“法式硬汉”的形象。
后来他坦言,演这些电影是为了一圆他的拳击打斗梦——多数动作片里他都是亲身上阵,除了后期特技制作,基本没用过替身。
《王中王》贝尔蒙多本色出演,饰演心怀正义感的法国拳击教练,和女记者一起拿希特勒开涮。
《阴谋的代价》中忠心耿耿却被间谍头子干掉的悲情男主,之前一直觉得结尾要是不和女人多说两句话他就能顺利上飞机逃走了。
《夺命太阳下》里现实与幻想傻傻分不清楚的中二小说家,来了一场不普通又自信的情节幻想。
52 岁那年拍摄《小丑》时,贝尔蒙多因为头部受伤进了医院,不得不休息了一段时间,此后告别了不用替身的演艺生涯。
成年后的贝尔蒙多依旧继续着年少气盛时的一点叛逆。
1989 年他获得“法国奥斯卡”——凯撒奖最佳男演员奖,因为不喜欢这个奖,他干脆连奖杯都没去领。
每当有人劝贝尔蒙多去好莱坞发展时,他总会想起曾经拍过的两部英语电影,继而表现得十分抗拒。“我太笨了,完全学不会英语,去那里根本就是一场灾难,我宁可让生活过得简单点。”
“这些年演了太多惊悚动作片,我自己都演烦了,观众更是如此吧。”
贝尔蒙多戏路很广,虽然后期被贴上了动作片演员的标签,但在他内心深处真正渴望的,还是与戈达尔、梅尔维尔以及路易·马勒这样的艺术片导演合作。
而对于商业片与艺术片带来的巨大片酬差距,他也看得很开。“这就像是生活,今天你笑,下一天你会哭。”
贝尔蒙多出生在巴黎郊区塞纳河畔讷伊的富人区,之后随着家人一同搬到巴黎左岸的蒙巴纳斯。
他的母亲是位画家,父亲是知名雕塑家——师从罗丹最得意的门生德斯波奥,并成为法国罗丹派的代表人物,巴黎周恩来故居门口的浮雕铜像,便是中法建交 15 周年纪念时,他父亲的作品。
带着父母的成才期待,贝尔蒙多的童年记忆很大一部分是跟着家人一起去卢浮宫,聆听他们对名画艺术作品信手拈来的评价。
“虽然父亲的情绪很高涨,但对于我这样一个明显对马戏团更感兴趣的孩子来说,这顿文化大餐确实是过于丰盛,有些难以消化了。”他经常在听着那些艺术评论时昏昏欲睡,留在记忆里的只是几个画家的名字。
私立学校里,唯一让小贝尔蒙多开心的是体育课,能和小伙伴们在操场上踢足球,一言不合就打起来——如今他那细看有点凹凸不平的鼻子,就是和别人在操场上打架的纪念。
少年时代,贝尔蒙多喜欢足球、网球,最大的理想是成为一名拳击手,甚至赢得过巴黎次中量级的冠军。但父母并不支持他的职业理想,从阿尔及利亚参军回来后,他决定靠做演员养活自己,考进了国立巴黎高等戏剧艺术学院。
演员是个靠脸吃饭的行业。开学第一天,鼻子凹凸不平脸上带着打架伤疤的贝尔蒙多就被老师泼了冷水,“这个样子没有女生会喜欢你”,气得他直接罢课。
在学校里,贝尔蒙多组乐队,继续坏孩子的生活,因为喜欢法国导演让·雷诺阿的电影《在底层》,他给自己取了个片中人的花名“Pépel“,由于手误写错字,这个名字变成了更可爱的昵称“Bébel”,被影迷们叫到现在。
作为同时代的法国男影星,人们免不了把让-保罗·贝尔蒙多与阿兰·德龙放在一起比较。
一个是家庭殷实富足的艺术世家公子,另一个则在穷苦悲惨的童年里长大,两人的命运各有不同,却在近半个世纪中屡次被法国媒体提起,作为演技派(comédien)的代表人物。
贝尔蒙多第一次见到阿兰·德龙,是在 1958 年的影片《卿本佳人》签约现场。当时他急匆匆赶到制片中心,想着赶紧来签个字就走,不想在这件小事上浪费太多时间。
结果到了办事处门口,发现前面排着一个青年——这意味着他还要等上十几分钟,便表现出了一丝烦躁。
“虽然我真的很着急,但我前面的这个年轻人倒是淡定得很,没有抖腿抖脚、唉声叹气,或是紧抿着嘴、眼神愤怒。我呢,截然相反,整个人都崩得紧紧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张嘴咬人,因为我总觉得他们是故意让我等这么久。”
“等了几分钟,我忍不住问他:'你已经等很久了吗?他转过头,我看到他湛蓝的眼睛,'别急,马上就到你了。’”就在这时,办事处的门口有人叫名字:“下一个,阿兰·德龙。”于是他站起来走了进去。
《卿本佳人》中,两人扮演的都是小角色,真正的高手对决,是 1970 年的黑帮片《江湖龙虎》。这部电影当时可谓汇集了两大票房密码,打破了当年法国影史的最高票房纪录。
片中阿兰·德龙和贝尔蒙多饰演从小长大的黑帮兄弟,更为电影添彩的是同名意大利帽饰品牌 Borsalino 的赞助,礼帽围巾西装风衣,大家只顾看帅气穿搭,剧情反而成了次要。
1998 年,这两位电影大师终于又合作了新片《二者必居其一》,与凡妮莎·帕拉迪丝搭档,饰演两位慈祥老父亲。
凡妮莎·帕拉迪丝后来在接受法国媒体采访时说:“他们俩的性格就像是狗和猫,截然不同却又能厚着脸皮玩到一起,成为多年的好搭档。”
这些年来,阿兰·德龙一直这样形容他与贝尔蒙多的关系。“我们一起跑了 40 年的马拉松,时常在第一和第二名中看到彼此的名字,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终点——我们终将一起越过终点线。”
已经跑完人生这场令人疲惫的马拉松,不管名次如何,贝尔蒙多请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