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254号作品】廖宇:牤子的幸福生活(故事)

牤子的幸福生活

廖 宇

我有多少年没回老家,就有多少年没见过牤子了。

听父亲说,牤子老了,他哥哥想把他送到敬老院。可他,就是不干。

我几岁,牤子十几岁。当我会算算术的时候,才晓得,牤子大我十二岁,刚好一轮。

听老辈人讲,牤子,本姓李,是富凉村大坟坝李家的,生父曾是村支书,有三个儿子,牤子排行老三。可惜,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李支书和老婆为了给娃儿们留口吃的,自己吃了草根、树皮、油蚱蜢、观音土,肚子就绞起绞起痛,后来,就得了肿病,再后来,就相继过世,牤子三弟兄,也就成了孤儿。可怜的是,牤子不仅成了孤儿,他还说不清话,是个“謇巴郎”,更重要的他还智障,不识数,连10也数不到。

在牤子五岁的时候,他的叔爷,实在看不过去了,托人打听到凉水井廖四公和廖四婆,为人忠厚,心地善良,结婚多年,却一直没有生育。为了“压长”(压制不育不孕邪魔,使其能生育,类似于压岁),先前,已经过继了他大哥的女儿时英,和三哥的儿子时友。廖四公和李支书,是有些交情的。看到可怜兮兮的牤子,心就软了。廖四婆说,一个猫猫,狗狗没得妈都造孽,何况他还是个人呢,就答应了。

廖四公和廖四婆对抱养的牤子,疼爱有加。从此,牤子又有了久违的父爱和母爱,还有了一个学名,时贵。这个名字也仅在进廖氏燕贻祠族谱和上户口时用过。平时,凉水井的人们都喊他牤子,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晓得,廖时贵是谁。

牤子不识数,廖四婆怕他去学校吃亏受气,所以一直把他带在身侧边。当然,廖四公和廖四婆终身也没有迎来他们自己的娃,但对过继和抱养的时英、时友、时贵三个娃,都视同己出,可是贫困让他们无论如何也是没钱给牤子看病的,只能眼鼓鼓地看到牤子,只长身子,不长脑子。

他们能做的,只是给他一口热乎饭,哪怕是一碗红苕片片儿汤。

我们一帮男娃女娃常常跟牤子一起玩耍。后来,我们那批娃儿长大了,牤子依然是牤子,还在和比我们小几岁,十几岁的娃们耍得起劲。牤子陪了一茬又一茬的娃,整个凉水井的,无论男女老少只要一喊,牤子,他都是脆生生地答应,嗯,唉。从不恼,从不怒。

玩“藏猫儿”的游戏,我们总让他当“猫儿”。“牤子的猫儿,牤子的毛儿,牤子死了变飞蛾儿。”当押韵的声音戛然而止的时候,我们就躲进了房门后,柴垛里,茅斯屋,牛圈头,透过门缝缝,墙洞洞,篾孔孔,我们看到牤子,将埋在两个手臂间的头抬起,揉了抒眼睛,嘴有些歪,有口水从歪嘴里流出,他是不晓得的。不知他是真没发现我们,还是发现了不说,总之,有时,他从我们面前走过,也没有找出一个,来代替他当“猫儿”。我们都偷着乐,捂嘴笑。

有一回,他的养母,廖四婆路过,就给他噜了一下嘴,他才蹑手蹑脚地走到我面前,用手刨开一捆山草,指着我说,嘿嘿,你,猫儿了。我说,不得干,您嗯妈给你指了的。他说,好嘛。我,当。于是,我们都从各自的藏身之地,跑出来,围着牤子,又唱又跳,又叫又闹,拍着手,跺着脚“牤子的猫儿,牤子的毛儿,牤子死了变飞蛾儿。”牤子就来追,我们就跑,边跑边回过头唱念,“牤子的猫儿,牤子的毛儿,牤子死了变飞蛾儿。”廖四婆,抱了一抱晒蔫了的包谷杆杆进灶门间,也边走边说,牤子,你硬是憨的。你不要把他们,几个小娃儿撵拽咯,我们屋头,付不起汤药钱的哟。牤子便停下了追赶的脚步。回来,继续当“猫儿”。每次都是等他埋下头,我们藏好以后,帮他数,1,2,3,开始。就等他来找。

我家和牤子家是上下院子,站在坝子头,喊都喊得应。我从来没有看到廖四公和廖四婆打过啕过牤子。在我去镇上读书之前,是喜欢和牤子一块儿,割牛草,捡狗屎的。我几岁的时候,曾经想过要跟他捡一辈子的狗屎。廖四公是驶牛的老把式,可是,牤子却不会,他脑子不够用,只能干些粗笨的活路,有使不完的力气,除了捡狗屎,割牛草,还可以掏苕沟,刷高梁,挑谷子,抬砣石。

有年冬天,天刚蒙蒙亮,风有些刮脸,还往衣裳里头钻,身上冷飕飕的,有些僵脚僵手。

几只叫鸡才开叫,狗却叫得汪汪地,那会儿,一家至少是有一条狗的,不仅用来看家护院,还可以在小娃儿屙了屎,唤狗来吃,舔完之后,掩点灰,一扫,干干净净的。整个村子,几十条狗。不管白天夜晚,只要有一条狗叫,其余的就会像分声部大合唱似的跟着叫起来,有些狗叫着叫着,就跑到野地里去屙屎屙尿了。

我跟着牤子,一手提着箢篼,一手拿了刨刨和火夹儿,出去漫山遍野地找寻狗屎。刨刨是铁片的,投了一根半人高的硬头黄,用来刨稀的。火夹儿是拿一截竹子两次对半划开后,点一堆谷草,用火来熏烤,使其弯曲适度成长长的夹子,手感光滑,用来夹干的。

我们会在出去前,在灰膛里抓几把柴灰,在箢篼底底上掩上一层,害怕狗屎粘在了箢篼上。那时的麦苗已经长来有手指撒开的一卡长了。平坝河谷里,飘着些薄雾,空气也是湿漉漉的,我们从长土,糖房山,公子坟山,核桃山,大田冲,一块麦田都不放过,一垄一垄地睃,在少有化肥的年月,猪粪,狗屎是上好的肥料。走狗屎运的话,半天能捡小半箢篼。

我喜欢和牤子一路,不仅因为他的眼睛尖,能发现一般人发现不了的躲在麦窿窿里的狗屎,重要的是他还要把他看到的让我捡。我就把我的线手套,脱了一只,给他,虽然他戴起有些紧小,他还是满心欢喜的冲我一笑。含糊不清地说句,嗯啊,你,戴。当我们发现一砣长了白毛,白毛上还有细细的露珠的狗屎的时候,那种心情是美好的,像找到宝贝一样,它可不就是庄稼和蔬菜的宝贝。现在人们能吃到这种纯天然肥料浇灌出来的新鲜粮食和蔬菜,已经不那么容易了。因为在乡下,人都出去打工了,喂的狗也越来越少了,想捡狗屎的就更少了。

皇粮国税,自古以来,在农民心中,是天经地义的事。每年大春,小春收成后,农民们是要积极踊跃地交公粮的。我的印象中,凉水井、石槽门、石堡庄、核桃湾几个院子的人,会邀约着在某一天两天,天擦亮,就挑的挑,背的背,走岩湾头,下白塔,在李家湾赶过河船,上沙嘴,把粮交到平栏粮库。父亲和牤子他们力气大的,都是挑的箩篼,我的力气小,是背的用篾丝编的密背篼,其实,只有一半,父亲怕我背不起,又执意要去,就只用撮箕给我撮了小半背。

平栏粮库,六七排高大的库房,每堵墙上,都写着“粮库重地,严禁烟火”。库房之间,有宽大的坝子,大门口,有两三处称秤过磅的,三两个人一组,有的称秤,有的记账,有的验收。验收那个最歪,一幅盛气凌人的样子,抓一把谷子,捏捏,闻闻,散开,再拿根打通了关节的小竹子插到箩篼底下,提起一串,倒出来,随便拈一粒,放进嘴里,咬破。吐出谷壳儿的同时,甩出一句,没干,焉壳儿,三级。哥老倌,干了的哟,你再看看,定个二级嘛,我们也不容易。我说没干,就没干。下一个。让开,不要挡到下一个。要定二级,可以,自己挑到坝子那边,再晒晒。于是,当你挑着箩篼,打算及再晒的时候,会发现,那边已经有好多人把箩篼里的谷子倒出来,刮开摊开了。被要求再晒的人,多少有些牢骚的,都在传说,那个验收的不教人,专门卡拿耍麻人。只要给他散烟,就给你定高级,如果提前给他拿点鸡蛋鸭蛋,定级,肯定是更高级。有的干脆就骂他,狗日的,他老师没教他一,就会二或三。难怪,我看见他的两个耳朵上都卡着纸烟,左边耳朵上还重起卡的两支。

太阳升起来后,地面上有些了温度,父亲在坝子边的树上,撇下两根枝丫,让我和牤子拿来,吆麻雀,不能让一群一群的麻雀来偷吃和屙屎。自己就和牤子哥哥时友,去给验收的人勾兑交涉。回来,见有人背了木箱,来卖冰糕,我和牤子又眼巴巴地望着,就给我们一个卖了一砣绿豆冰糕。我是第一次吃,甜甜地一股豆沙味,咀一口,还会有一颗两颗绿豆凸出。我相信牤子也是第一次吃,他的脸上,尽是满满的幸福,融化了的冰糕水和口水流了一嘴。

交公粮,那是一年中,农民最开心的时候。等交完粮,结完账,已经是下午两三点钟了,人们一般都会再约起到邓关大河街,去找家馆子,搓一顿,打牙祭。毕竟手里有了现钱,国家给的现钱,自己用汗水换来的现钱,合法合理,还合情。

邓关大河街,龙王庙底下,接二连三几家幺店子,清一色的三层木式小楼,正门临街,平层是大堂,楼上是包房,楼下是厨房和茅房。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釜溪河就从吊脚楼下静静地流过。透过向阳大桥桥墩间的空隙,还能看到拦河坝,有个二三十米的落差,等待过闸的盐帮船队,铺满了上河面。跳梆的船工,在船上跳来跳去。他们才是幺店子里的常客。从蒸菜、烧菜、炒菜,凉菜,品种齐全,丰俭由人。农民也只有交了公粮,才敢来奢侈一回,点几个解馋的荤菜。一到交公粮那几天,哪怕不赶场,也会家家爆满。店主根本忙不过来,干脆就吃完再结账,把菜盘分成几类,不同颜色和形状的盘,装不同价位的菜,炒好盛好后,顾客自己到案板上端,结账时,店小二只消小跑过来数盘子,付钱走人,方便快捷。

牤子在我们回家,摆渡李家湾的船上,用脚踢了踢唐少云和刘厚坤的箩篼。朝我嗯啊了两声。我才想起了在馆子里头,刘、唐二人,动作有些诡异,早早就把两个空箩篼重起来了,结完账,绾了箩索,用扁担穿了,一个肩扛着就走。这时,我听到了唐、刘二人站在船头,相互炫耀。我才放了两个。我搁了一个。不仅少给了钱,还赚了几个盘子。原来,他俩趁人不注意,吃了菜不说,还端了人家的盘子,塞进了两个空箩篼中间的缝隙处了。算是捡到便宜了,两人对视心照不宣地会心一笑。牤子说,坏,啦嗯。

原来,生产队里是有一条粪船的,划船的是许幺爷。那时,为了给生产队积肥,队里会轮流安排人首,去到附近的糖厂、化肥厂,磷肥厂,还有邓关街上,专门到公共厕所,去挑粪,把一挑一挑的粪,挑下河坝,挑上船,倒在船仓里,然后,盖上船板,打道回府。挑粪的男人们,把粪桶摞起放在船的一头,自己便或坐或躺的,在船板上。吃烟,吹牛。任许幺爷一棹一棹地把船划回岩湾头,再一挑一挑地把粪,挑回散落在核桃山、糖房山的队里的几个粪坑里积攒。我的能力只能跟在牤子后头,给他拿粪瓢,街上的人看我们过来了,都躲得远远的,有些女人就用袖子遮了鼻子,露出椒眉辣眼的神情,还有的干脆就用手捏住了鼻子。为了不让粪桶里的粪水浪出来,牤子还学着别的男人,在去的荷塘边,掏两皮荷叶,等舀满粪后,放在粪桶的面上。

农业社的年代,是谈不上生产积极性的,都在挣工分,磨洋工。收完麦子,可以捡麦穗儿。挖完红苕,可以嵌红苕。社员们通常只把大头的收回去,在生产队保管室的大坝子晾晒后,登记造册,按工分和人头,分配到每家每户。所以地里,常常会留有挖了半截走的红苕和苕根。收了工的人们,会本着哪个嵌到哪个要的原则,有小娃的家,就会让小娃背上背篼,扛起锄头,沿着挖过地,一块一块,再去嵌一遍,有时运气好,能嵌回来半背篼。大个的,人吃,小个的和苕根,加上自留地的牛皮菜,全部宰烂煮熟,拿来喂猪。

有回,我站在屋檐下,背篼索刚上了一个肩,牤子就从后阳沟蹿出来,把我拽了过去,伊哩哇啦,说了一通。我晓得他是喊我跟他走。我俩一口气就跑上了学堂坡,在长土的尽头,牤子指了指一堆苕藤,就放下锄头,一抱抱起苕藤,放到了地坎上,口水滴答地说,有。挖开土,居然挖出了三个完完整整的红苕,我想肯定是社员们挖的时候遗忘了,或者有人故意不挖干净,而用苕藤来盖住。牤子又指着苕藤说,嗯,黑,板儿,堆。我说,快走。当我俩,又一口气跑下坡的时候,看到黑板儿家的二娃,也背着背篼,扛了把锄头,从柏树林朝学堂坡这边走来,都走拢坳田了。

包产到户后,人们互相帮工换工的现象比较普遍,男劳力是宝贵的资源,好多家庭超生二胎,我看不单单是为了传宗接代,更重要的是田里土头确实需要下苦力的男人。牤子,又是个热心肠,忙完自家的活路,谁家有活要做,只要管饭,他都乐意去干。廖四婆的后家侄女也嫁到了凉水井,牤子一直喊王姐姐。有一年夏天,他王姐姐请他帮忙掏苕沟,他愉快地扛起锄头就上了学堂坡,走到半坡头,在长禄家的茨竹林里,正好碰到长禄家婆娘刘八儿。刘八儿就问,牤子,你得哪里及?牤子说,王姐姐,掏苕沟。刘八儿说,不干,你王姐姐,肉都没割,回去,不干。牤子就真的不干了,扛着锄头,就原路返回。边走边念,肉都,没割。迎头就撞上了他时友哥哥。哥哥就问,你得哪里及?牤子说,没割肉,王姐姐。哥哥又气又笑地说,你个好吃逼,刘八儿是咚你的。赶紧回及干活路。牤子就又爬上学堂坡,帮他王姐姐掏苕沟去了。

我应该是在牤子满过三十岁后,当兵离开的老家。

后来,我回过两次老家,牤子都要来看我,他总是羞涩地靠在我家的门方上,叫他进屋坐,他也不进,嘴里依然是含糊不清地说,嗯,啊,回来,你。我上前,牵他,给他端根板凳,给他散烟,他会推辞,舌头依然挛不转地说,嗯,啊,不,不知不觉地口水又流了出来。拿些原打算给小娃娃的糖果糕点给他,他也会用手先推推,然后接过去。眼里满是稀奇和幸福。舌头又挛不转地在嘟嘟噜噜,但可以肯定,他是在说心里话,感激的话。

有年春节,终于请了假,回乡祭祖。廖四公和廖四婆都已经相继过世,牤子又成了没爹没妈的娃了。只和哥哥嫂嫂相依为命。念及廖四公是我的祖祖辈,我就提出想去给老人家上过坟,烧点钱纸,爆一圆火炮儿。父亲说,也该及,你找牤子一起及嘛。牤子听说我要及给四祖祖上坟,欢喜靓了。大年初一,穿了件崭新的防寒服和我送给他的军用胶鞋,接帮我提钱纸蜡烛香和火炮儿。到了坟前,见我给四祖祖行跪拜礼时,牤子也扑通一下,跪下。我磕了一个头,他就磕一个,起来时,他的新裤子上沾满了泥巴,他只是咧嘴笑笑,用手心去揩了揩。又用手背来揩了揩我的牛仔裤。

当他含糊不清地说,没,揩,脱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眼里有眼花花在打转转。

我想他不是心疼他的新衣裤,而是想四公四婆了。

爹妈走后,哥哥一如既往地痛爱着牤子。早几年,村里修房造屋的比较多,两层小楼,像雨后春笋样,牤子就经常被人请去做小工,搬磁砖,挑水泥,抬钢筋,主人家会当着众人的面给牤子十块二十块,牤子就笑嘻了,看了又看,其实,他看不看,都无所谓,反正他也认不到,数不清,他小心翼翼地折来放进荷包,晚上回家交给哥哥,主人家也会把该给正常人干一天的工钱,私下给哥哥结算。牤子的一切开销都是哥哥在安排,生疮害病,头疼脑热,哥哥也会像带小娃儿一样,带牤子及看医生。牤子不抽烟,要喝点儿酒,特别是干了一天重活后。哥哥会在赶场天,给牤子买些糖果糕点,打一塑料壶壶高粱酒回来,逢年过节,给牤子添置两身新衣裳。

牤子就这样劳累了几十年。哥哥也快七十了,自己身体也越来越差了,前年,去成都一个厂里打工,还把手指切了两节。也没赔几个钱。自己有个好歹,牤子该如何是好。于是他就和嫂嫂商量,把牤子的户口单拔出来,成了院外五保户。只要等牤子满过六十,就可以到镇上的养老院去了。自己也就可以放宽心了。

牤子从来没有办过生。哥哥在前年冬月间,也就是牤子满六十岁生日那天,给他办了十多桌坝坝宴。那天来了好多乡亲,就连,几十年没有来往的李家人也来了。

提前半个月,哥哥,就打电话,或者亲口说,请来吃牤子的生酒。回到屋头,就在本本上,挨个写下了,要请的客的名字,并在名字后面标注了数字,表明能来几个。幺舅娘1,九妈1,大姐2,廖大3,王姐姐4,春蓉6,叶三儿2,述芳,刘八儿2……写了两张纸。嫂嫂曾五,在侧边说,春蓉家来不到6个,她儿和媳妇都出及打工去了,要腊月二十几头才能回来,这才冬月间,大孙孙也得城里去学修车了,幺女儿要到皂角树读书。哥哥说,得城头,可以回来吃个午饭嘛,喊个车就可以开拢坝子头,幺女儿晚上是要回来的。哥哥就把春蓉后面的6,圆了个圈,写了个4。10个人一桌,算下来,是15桌。要多备一桌,害怕整飙。头天晚上,是要吃原席的。也就是第二天正席吃啥菜,头天晚上就要吃啥菜。哥哥就把人数和桌数定下来了。

坝坝宴是交给“一条龙”服务的。这是近些年兴起的一个产业,一般由几个会做饭菜的民间大厨组成,他们没有厨师证,蒸炒煎炸,样样在行,大锅菜整得热气腾腾。桌椅板凳,碗筷酒杯,锅碗瓢盆等都是他们自己保障,主人家只消告知桌数和餐标。原材料可以由主人家提供,也可以由“一条龙”准备。如果自家养了鸡、鸭,喂了猪、鱼,就可以用自己的,毕竟自己的,放心些,还可以节省些现钱。

开宴前三天,一条龙的负责人,一个精明能干的短发微胖的女人就来和牤子哥哥对接商量。一条龙负责人也把菜谱写了出来,拿给哥哥看。有调整的,你说就是,我改过来。你看,笼共20个菜,1个汤。6个凉菜(油酥花生、凉拌黄瓜、红油耳片、白砍土鸡、韭黄豆干、卤水拼盘),6个蒸菜(粑粑肉、倒扣子、夹莎肉、九米饭、烘肘子、带丝鸭),7个热菜(白萝卜烧牛肉、莴笋烧泥鳅、红萝卜烧鸡、黄豆烧鹅、双椒白鲢、蒜薹肉丝、炝炒莲白),另外再凉拌个大头菜丝丝,来下饭。汤就是冬瓜排骨汤。哥哥接过菜谱,边看边用手,一个菜名一个菜名地划过。划到卤水拼盘时,停下了,说,卤拼就不要了嘛,太麻烦了。换成板鸭。女人就用笔在卤水拼盘上划了两横,又歪扭地写下板鸭。哥哥说,鸡,我有5个,不够的可以在述芳那里买;鸭子,牤子喂了十多个,应该够;鱼,明天到我塘里现打,我给烟杆儿说了,喊他把鱼网备齐。其他的,就只有到街上及买了。女人说,你看是我们帮你买,还是你们自己买,都可以,你决定。哥哥说,主材你给个名称和斤两,我们去买,佐料,你们买嘛。于是,女人就写了要买的主材的名字和斤两,递给哥哥,然后说,那我们就准备佐料,到时候,实报实销,人工费是一百五一桌。女人边收拾包包,边说,喔,对了,你们还要准备一百皮砖,砌灶要用。还要到石碑坳去挑两百个蜂窝煤。

听说,生日宴那天,牤子喝不少的酒,两眼通红,眼角角都起了眼屎,还在挨桌挨桌地喝。最后,就醉来滩起了,躺在地上,打着滚,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哥哥,不要我,不,及,不,及。

可惜这种事,在电话里头给牤子说不清楚。

如果再回老家,我要想法劝说牤子。

毕竟他是赶上好时候了,去养老院,是他最好的结局。

作者简介:廖宇,男,四川富顺人,从军28载,喜好文学、书法,作品曾散见于《解放军报》《人民武警报》《中国武警》《沱江文学》等报刊杂志。2017年转业,现供职于重庆市某单位。

“回不去的乡愁”

全国图文征文大赛通知

乡土,乡音,乡情。乡土是我们的根,乡村是我们的魂,乡情是我们的梦。乡土文学是一切文学的源头,是文学之根。

如果说文学是漂泊游子的人生驿站,那乡土就是可以为我们遮风挡雨的宁静港湾。纵观文学史,乡土一直是正统文学即主流文学的书写题材。古今中外,概莫于此。就中国文学而言,无论文学起源的诗经,中兴的唐诗宋词元曲,还是明清的小说,都深深地打上了乡土文学的烙印。至于近代,乡土文学成就更加斐然,一个个巨匠级的优秀乡土文学作家,一部部优秀乡土文学巨著的诞生,独领风骚,主宰了近千年中国文学史。从《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红楼梦》四大名著,到近代乡土文学的繁荣。从沈从文的《边城》巴金的《家》,到周立波的《暴风骤雨》丁玲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再到陈忠实的《白鹿原》路遥的《平凡的世界》贾平凹的《秦腔》,一代代杰出的乡土文学作家为我们矗立一座座乡土文学丰碑。

当今社会,文学被边缘化,商业化,中国农村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阵痛。城镇化,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传统文化的保护、继承,发生了越来越剧烈的矛盾冲突。城市扩张,持续高涨的打工潮;移民迁徙,候鸟般的飞来飞去,使所有的人都成了没有根系的浮萍。“回不去的乡愁”,一谶成真,“乡愁”成为一代代城里人永远想圆都圆不了的梦。

“回归乡土”,让文学慰藉孤寂的灵魂,让艺术温暖落魄的梦乡,为此特主办“回不去的乡愁”全国性图文征文大赛。现将在关事项公告如下:

一、参赛人员 作家、诗人,画家、摄影家、乡土文学社会员,以及广大文学、美术、摄影爱好者。

二、作品征集

1、时间 2021年7月2日至12月30日

2、征文内容以农村题材为主,兼顾都市乡愁情怀。文学体裁:小说、诗歌、散文、故事、传记,特别关注老照片、村史、家族史和打工笔记等非虚构作品。图文作品:含乡村、乡情、乡音和乡愁元素的美术摄影作品。

3、来稿请注明“回不去的乡愁征文“字样,发至359880941@qq.com邮箱。凡是没在公众号发表过(含自己的公众号)的注明为“原创作品”,择优在《乡土文学》平台发表,然后参赛。已经在公众号(含 网站)发表过的作品,请注明发表时的作品网址链接,直接参赛。

三、奖项设立

特等奖1名 奖价值600元《乡土文学丛书》和期刊一套,授于“乡土作家”“乡土诗人”“乡土画家”“乡土摄影师”等荣誉称号;一等奖3名,奖价值400元《乡土文学丛书》和全年期刊一套,免费吸收乡土文学社长期会员;二等奖6名,奖价值240元全年期刊一套;三等奖9名,奖价值120元期刊2本。所有获奖者均发荣誉证书。

四、比赛程序

本次大赛分征文大赛和专家评定作者综合素质展示两个阶段。  

1、征文大赛一个作者可同时参加多项比赛,但同类作品只许投稿参赛一次,请慎重投稿。

1)初赛:编辑按投稿顺序,遴选100件优秀作品入围参赛,通过评比选出50人进入复赛。

2)复赛:从初赛结果中选出40名作者参加复赛,通过评比选出30人进入决赛。

3)决赛:从复赛结果中选出30名作者参加决赛,通过评比决出获奖等级和名次。

2、专家评定和作者综合素质展示

1)专家评定:组委会随机聘请10位专家给决赛前30名选手打分,给出名次,写出评语。

2)作者综合素质展示:决赛前30名选手,在平台发表自己的作品专辑和专家、文友的评论文章,引起广泛关注,组委会将其作为决定名次参数。

五、评比规则

本次大赛以作品质量为主,阅读点赞打赏为辅。由各门类专家、乡土文学研究中心工作人员、编委会编委和编辑部编辑,共同组成评审小组。最后确定名次,以无计名投票形式,胜出,保证公平公证。

六、其他事项

1、本次大赛寻求合作冠名企业,有意者直接联系主编,微信号damo359880941。

2、本次大赛取消稿费,所有打赏用评奖、发奖、出刊成本。

3、本次大赛如果争取到赞助商或部门经费支持,将发放与奖品同等额2至10倍数量的奖金。

大赛组委会

2021年7月2日

乡土文学社公告 

投稿用稿规定   凡投稿者,请加主编微信damo359880941,在括号里标注作者姓名(或投稿笔名),关注《乡土文学》公众号,否则一律不用。投稿必须为原创,凡在公众号发过的作品不能投,否则,因此而耽误发稿,将拉入黑名单。投稿方式:邮箱359880941@qq.com,小说、诗歌、散文投稿群和分社、文苑群编辑择优选 稿。选稿期限为15天,过期不用,作者自行处理。

入会手续   提出申请-填写邮寄表格-交纳会费-办理会员证。长期会员终身会费:一次性交费600元。

附:乡土文学社章程(链接

征稿启事   本社从即日起,在全国范围内征集优秀长篇小说和影视剧本,建立优秀长篇小说和影视剧本库,向影视拍摄机构推荐。

本社举办的《长篇小说月报》(刊号ISSN 1003-3327 CN 42-1050/I 邮发代号38-83 ),每期隆重全文发表一部20至50万字的优秀长篇小说和影视剧本。其他优秀长篇小说和影视剧本以连载的形式陆续发表,部分小说和影视剧本刊载故事梗概或精彩章节。

  《中国乡土文学》为乡土文学社会刊,凡入社会员,都有机会发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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