屎瓜

又到夏秋时节，处处瓜果飘香。在故乡的山野里，这时经常见到一种绿色的藤蔓植物，攀附在岩石和灌木上，远远看去像是爬山虎。它的叶子又大肥，并有几道分叉，形状看起来像是手掌。在藤蔓下面，吊着一个个青绿色的大瓜，像葫芦一样呈椭圆形，熬是好看。就跟很多瓜类植物一样，它一边开着花，一边在结果。它的花是白色的，还没打开时的样子最漂亮，像是白色的小灯笼。

这种藤蔓植物一般长在山路旁、山坡上，港沟边，生命力极其旺盛，在夏天的雨水里疯长，一旦看到就是很大一片，长势非常繁茂。它的果实在我们老家叫屎瓜，有的地方叫木鳖子。屎瓜成熟后变成金黄色，质地非常软，一掉到地上就烂成了一团。

因为果实名字的缘故，这种植物俗称屎瓜藤。它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像路边的野草一样卑微而低贱，引起不了人们特别关注。

屎瓜看起来非常诱人，但人是不能食用的，连猪都不能吃。它的名字很土气，一点都不好听，城里人认识它的没几个，但在乡下生活过的人，对它应该不陌生。

小时候，我经常去外婆家，要走几里山路才能到。路边这种屎瓜很多，经常一路摘些屎瓜玩，把它当皮球去投掷。屎瓜从手中飞出去，划出一道弧张，然后 “啪”的一声响，落在地上摔成了稀巴烂，迸出里面的一颗颗籽来。

屎瓜的籽是个好东西，具有药用价值，中医可以用它来入药，有散结消肿，攻毒疗疮，清热解毒之功效。它的籽可以卖钱，只是价格很低，干的才一块多钱一斤。很多人对此不屑一顾，特别是乡下的那些青壮年，对它毫无兴趣。住在深山里的外婆则不一样，把它当成了宝贝。

“煌儿，颖儿，快来，这里好多屎瓜。”只要是在山上发现了大丛屎瓜，外婆就高兴地大声喊她的两个孙儿过来帮忙采摘。有时屎瓜太高，手摘不到，她就找来一根长竹杆，把它们打落在地后再捡，把籽弄出来洗干净。一个屎瓜的籽没有多少，晒干后就更轻了。

在屎瓜成熟的季节，每回外婆去看山外的大女儿，也就是我母亲，都是一路走一路摘屎瓜，把掉在地上的屎瓜也捡起来，挤出瓜籽，然后用油布袋包好，藏在石头背后。回来后又是一路摘一路捡，并把藏起来的瓜籽带回去。外婆经常在山野里寻找、采摘这种很多人看不上的野瓜，取出它的籽晒干，拿到镇上去卖，维持日常生计。

外婆这一生很不容易，外公去得早，三儿三女都是她一人拉扯大。她八十多岁高龄的时候，还自食其力，不麻烦儿女。走不了远路了，就把捡到的屎瓜籽托人拿到街上去卖。直到后来实在是动不得了，才跟小儿子一起生活。小舅一家悉心照料外婆，一直到她老。

现在外婆已离开我们多年，那条山路早已修成了水泥大道，但我走得很少了。门前港边的那棵老柳树仍旧枝繁叶茂，老远就能望见，一如当年的样子。屎瓜在故乡依然长得漫山遍野都是，但鲜有人采摘它的果实。不知怎的，看到它，总想起外婆，想起她拄着拐仗驮着一捆竹枝走在山路上，想起她瘦小的身躯背着篓子，拿着竹竿”呯呯呯”地打屎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