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之俊《狮山掌录自序》

《狮山掌录》自序

古人淹贯灵通，多是神明寄会，岂藉蜗涎蟫濡为记事珠？然胜士韵流每叹：得一快事，不啻得一珍珠舡。无亦精糳之成，出甲十变，由酥得酪，方为天苑醍醐邪！生平怪冯贽为人家拥藏书二万，其所散录，犹未恢宇宙之奇。意广明以来，戈戟相撞，贽家所贮未遽如许之多，彼特有托而然，聊以张其军耳。世谓《云仙杂记》谲而非真，即此开宗，已堪大噱。然洗毛伐髓，胜战颇饶，倚树披吟，亦足佐王家玉麈。《郄方回奴》小有致此，或其人与？明兴，文坛树帜多主舍筏师心，而佃古渔今，独推扬用修、王元美。用修之富，不尽于《丹铅》；而元美之奇，多抒于《宛委》。嗣是鬟源梳派，别有元瑞、仲醇。陈主捃摭（采集），胡期证合，可诏文场飞将，往哲忠臣。迨其甚也，拉颐折齿，批摘含珠，而且阴借金椎，明攻玉壘，拾此小璺抹彼巨瑜，不意铅椠之中顿起墨兵（史书），如是被此名也以为赢，不如其诎矣。余性鲁昏，兼多木讷，维是艳奇趣异，不减古之传癖书淫。武强簿领之余，苦无异书足览。间乞邑之通士，倚狮山箕踞读之，时有会心，辄出醇醪，釂一梨花磁盞，复取掌大赫蹄，散漫书之。久而擘积案头，时作光怪想。此畸言剩语，无非断譬残珪，固宜十丈红光与青藜争熖。犹恨披阅无几，未足当贽什之三。然穷措大得之已，不啻穷儿暴富矣。书不妮玄怪，不涉雌黄，上自紫盖黄垆，下及昆虫草木，靡不珠汇璧萃，穷未见之奇。其语则杂出于诸家，其事则冥搜于散帙，其集乌合而齐以步伐，间如孙武子刑贵嫔、斩嬖大夫，则不侫识于师心，无所逃过。昔董仲玄嗜书，每有历闻，随以掌录题之，舌墨掌敝而犹刺之不休，千载定自有人不孤此掌，勿谓麈沙徒聚，止与都子作豉作羹。果如其言，是目负余，余负掌也。吾且向狮山乞异皮作鼓，待瑯環（藏书之所）之犬出，再问语张茂先（作《博物记》）耳。

岁在丙辰长至日，新都吴之俊志于武强之小山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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