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庆丰英烈传(一)

庆丰英烈传
等一个人的猫

此时屋内只有三个人,所有服侍的宫女太监一个都没有出现。皇上在上首的位置坐着,手上的杯子轻轻地有规律地发出击打的声音。李大人则低着头弓着腰站在皇上的边上,一句话也没说。

李从嘉斜躺在皇上对面的椅子上,脸上的惊讶之色渐渐平缓,心里的疑惑却只增不减。这时,李大人缓缓来到他身边说道:“李公子,这是我大灵朝的皇上,你怎么见到皇上还不下跪呢?”

皇上抓住机会说道:“英年,他刚刚受到的打击已经不小了,你就不要再刺激他了。”李大人听见这话,知道自己自讨没趣,悻悻地回到皇上身边。

忽然,李从嘉扑通一声跪在了皇上脚下说道:“草民李从嘉叩见皇上。”说完就一个接着一个地给皇上磕头,李英年见此情景知道如果再不拦着李从嘉,那他的额头早晚会磕得鲜血直流,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皇上瞟了他一眼,他一把拉起李从嘉来:“哎呦喂,李公子,你这身体还虚着呢,起来吧,等以后身体好了,有的是机会。”

日光从窗户、门里照了进来,原本较暗的屋里一下子亮了许多。李英年离开皇上,把屋里还闪着微光的灯一盏盏地灭了。被扶起来后的李从嘉没有坐下,颤巍巍地站在皇上面前盯着地板望着。

“李爱卿,朕知道你心里想什么,”这一突如其来的声音着实再次吓了他一跳,只听皇上继续说道:“你的四个朋友已经被朕安排人埋葬好了,从今往后,你就在皇宫里住着。皇墙之内,只要你有任何需求,朕都满足你。但是,你要替朕做一件事,那就是以后的你就是朕,世上不再有李从嘉这个人了,你明白吗?”

屋内的灯都被李英年熄灭了,此刻,房间内的光线全部来源于太阳的光照。这时,他来到李从嘉身边,一束束光线照在了他的身上,地上立刻显示出一个和他一样的阴影。

阴影里那个人用手指着李从嘉说:“李公子,皇上的意思就是说你以后就得像我的这个影子一样,只有影没有形,只不过你是皇上的影子,普天之下能有如此殊荣的就你一个,还不快磕头谢恩。”

那四个乞丐的死在李从嘉的心里烙下了巨大的阴影,他原本想着自己的头颅也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在地上打滚,可是现在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不可能死了,但是,为什么皇上会让他做影子呢,仅仅是因为他和皇上长得一模一样吗,这一天充满了太多的疑问,他需要弄清楚,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打定注意,他又一次扑通一声跪在了皇上脚下,以万分感激的口吻说道:“草民早就是死过几百回的人了,这次还能捡回一条狗命,还得感谢皇上的不杀之恩,今后无论是做什么,我听皇上的就是了。”说完就一阵地磕头,直到李英年过来拉才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以为钟影集结完大军后就开始攻城,以他的战绩和实力只要拿下大灵都城南塘,那么他在大乾就可以一呼百应,一举成为天下名将,留百世芳名,出人意外的是他并没有这样做。

四月十七凌晨,钟影发动了暂时性的攻击,以此打乱大灵的部署,实际是为自己围城做幌子。连续五天来,除了白天时不时有军士出来叫阵,其他时间都没有进攻的动向。

城内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进不来,大家就这样干耗着。时间久了,城内又有了传言,有人说钟影不攻城是因为他想得到大乾皇帝许他南塘城的允诺,只要得到这个应允,南塘城立刻就破。也有传言说只要大灵皇帝开城投降,他就保南塘百姓生命无虞,保住大灵最后的血脉。此类传言多不胜数,真假难辨。

传言多了,真相也就不再重要,因为每个传言在听者看来都是真的。

那次谈话以后,李英年给李从嘉安排了一个更加舒适的住所,吃的玩的无所不有。对于一个乞丐来说,每日只要能有点东西填饱肚子就满足了。现在,李从嘉不再担心肚子会不会挨饿,天冷会不会受冻,他担心的是自己能否活过每一天,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几天以来,皇上没再传唤过他,李英年也没来找他,这种毫无预兆以及漫无目的生活使他感觉到了某种未知的恐惧。面对着这种恐惧,他无所适从,不知如何是好。

宫女小绿一直陪在他的身旁,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接触得多了,二人由开始的陌生变得熟识起来。尽管这样,小绿也对他有着三分的敬畏与七分的尊重,因为在小绿的心眼里,能够住进皇宫,得到服侍的非尊即贵,所以她也尽可能地避开李从嘉。

孤独第一次在李从嘉的身上体现了出来,在他的经历中,这种感觉从未有过。一直以来,饥饿是他的敌人,每天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在哪弄到吃的。进入皇宫以后,困扰着他的问题得到了轻易的解决,剩下的大把时间里,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人活一世,除了生死是大事以外,其他的都是小事。

每天午饭的时候,小绿都是先在桌上摆好饭菜,再去隔间请出李从嘉出来吃饭。按照宫里规矩她只能在旁边站着,为李从嘉提出的要求做出回应。午饭结束,她再收拾碗筷递给门外的宫女去清洗。

这天,李从嘉没让她站着,而是让她坐在他了的对面。

几天的皇宫入住体验一下子把他从饥饿拉到了奢华,桌上丰盛的饭菜已经对他没有任何的吸引力,现在,他需要的是一个倾诉的对象,一个可以与他聊闲天解乏的人。

除了知道她叫小绿以外,其余的事他一概不知,所以他先尝试着问一下与她有关的事,如果聊得不错,他再接着问其他的问题。

“你家在哪”,他盯着小绿清澈的眼眸子开口问道,“家里都还有其他人吗?”

小绿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故意把头扭向别处颤颤地答道:“我家就在南塘城,父亲早些年生病就去世了,现在家里还有年迈多病的祖母以及母亲。”

他接着问道:“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话刚出口,一阵阵抽噎声就传入了他的耳朵。她望向别处的头低了下来,眼里的泪水一滴滴地掉在了地上。

李从嘉站起身来,径直往隔间走去。小绿以为他是消遣自己,一骨碌站了起来,挥了挥衣袖,擦干泪水,抓起桌上的碗筷就往外走。

正要离开,只见他从隔间拿着一块粉色的丝巾匆匆地朝她走了过来,离得近了,他手里的丝巾就递到了她的身前。她放下手里的碗筷,心里的莫名之火一扫而光,顺势又坐回了原位。她用丝巾重新擦了擦眼角,以示对刚才误解的原谅。

原来,他还有一个哥哥,三年前被抓了壮丁充军去了,之后就没了消息,至今仍然生死不明。父亲去世后,家里来源就断了,母亲又要照顾祖母,抽不开身来做工挣钱,家里的形势一天比一天严峻,眼看就要揭不开锅了。

后来听说宫里在招宫女,报名就有机会入宫,一旦入宫,每月剩下的钱完全够祖母和母亲一月的开支。她想都没想就去报名了,或许是上天怜悯,她顺利入了宫,为母亲分担了家里的全部。

入了宫后,她一开始做的都是些粗重的活,洗衣、刷碗、劈材的重活她都干过。后来的某一天,宫里来了一人说是来找一个会干活的宫女。她们一起的宫女排成一排站在门外,那人来来回回地转了几圈,最后在她身边停下问道:“丫头,想跟我走么。”她答应了,后来她才知道那人原来是皇上身边的李公公,即太监总管李英年。

听她说完,李从嘉发现她反而没了刚才的哭泣模样,取代的是满脸的笑容以及眼里闪闪的光。

根据每日用时规定,她必须得走了。他看出了她的无奈说道:“你先走吧,以后有的是时间。”她站起身,把他递给她的丝巾在他面前甩了甩:“李公子,丝巾明日再还你罢。”说完就朝门外走去。

不知是怎么了,他突然叫住还没走出门的她问道:“你哥哥叫什么名字?”她回过头来莞尔一笑:“尼龙,张尼龙。”接着就跑了出去。

傍晚时分,李公公前来找他。几天来,李公公都没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就中午时分小绿提起,他才记起这个把他弄进宫里的总管太监李英年。

李英年进了门来,看见李从嘉就哈哈大笑:“哎呦喂,李公子,几天不见,你比我在宫外看到你时胖了不少,这皇宫里的东西就是养人啊。”李从嘉知道他是来者不善,可又无可奈何,只能呆在一旁陪笑。

跟着李英年一起来的随从太监都被叫出了门外,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这一刻,李从嘉更加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忽然他听见李英年一改往日嬉笑的嘴脸说道:“李公子,皇上口谕,换身好点的衣服,跟着奴家面圣去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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