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城之春

（圣索菲亚教堂）

北国春尚早，未妨人来迟。

这话写下好久了，然后却并没有多少然后。因为差点，我似乎就忘记了“五一”期间还曾去过一趟哈尔滨和长春。出去一趟不写点东西，于我，总归是有一份缺憾在的，虽然世间的事，缺憾的本就多，不圆满才是常态。但是人的意义就在于一些可为不可为的两可之中，求事在人为，毕竟，“为之，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稍微辗转腾挪地去做点事，还是必要的。

那会，已经快立夏了，可是北国或者东北的春天却才刚刚开始。许多树木刚刚散开叶片，榆钱儿还很嫩，许多初春盛开的花朵，榆叶梅、碧桃之类的才正盛开得灿烂着。田野里呈现的仍还是黑土地的本色，车行所见处，大片大片的空旷，土地平整，不知道有没有撒下什么种子，星星点点的小坟包上自顾萌发的草叶和树叶，和星星点点的民居村庄，在高铁的居高临下之下，变得渺小，成了土地难得的点缀，并告诉人们，这里才是春天，这里正是春天，春天的许多可能，或者夏天、秋天、冬天及来年或以后某月某年的许多事，都可以由此萌生，由此引发，由此发展，哪怕是草蛇灰线般的伏延。一些错过了春天的人，或许就可以在这里找到春天，去弥补一些别处春天逝去而留下的遗憾。

我的行程，初选的目的地是长春，可是在半路上就改成了哈尔滨，这次的票本身就买得晚，所以只能买上五月二号的，后来的行程，又中途陡变，算得上一次说走就走和说变就变的出行，或者说随遇而安的行程，当然后续的发展里，也多如是，比如好多行程和前面草拟的计划，也都是临机调整，相去甚远，但我觉得挺好，虽然计划也都极粗疏。

（夕阳照耀松花江）

号称冰城的哈尔滨，在没冰没雪、春天也才刚刚来临的季节里，该是个什么样子，我到过的地方没有那么多，看过的东西，亦不全面，实在是说不上的。在走过中央大街，去过防洪纪念塔广场，看过圣索菲亚教堂、太阳岛以及中华巴洛克旅游区后开始明白，这座城市最典型的特点就在于其俄式或者欧式的建筑及生活方式的留存。最典型的便是圣索菲亚教堂，那古旧而高耸的红砖建筑，瞬间就让我联想起了拉萨的布达拉宫，里面的斑斑驳驳的建筑遗迹留存，感觉藏满了历史的勾陈，让人引发无尽的思索。借助于20块钱门票附送的一根马迭尔冰棍，我在广场边的小桌前坐了许久，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各色的游客或路人们或拍照或游览或匆匆而过，仰望以红砖为主要建材的曲折繁复的建筑物轮廓，颇能引发起久远而深厚的思索与遐想。

按说，这些都是产生于外国列强侵占殖民时期的建筑，都是他们侵略殖民行为的见证，可是没想到就是许多这样的建筑遗迹、生活遗迹、文化遗迹竟能让我们喜爱，引我们来参观游览，然后产生喜悦或者兴趣，仿佛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一样的感情。也许在一些批判者的眼里，我们这些游客的行为，都不值得一评吧，但在我，终归是觉得，所有人的感情寄予，都不是虚空、盲目或者没道理的产生，自有它们生发的原因，只是我想不明白，琢磨不透而已，其实我想不明白琢磨不透的东西多了去了，多这一两件，有什么大不了的。

（萧红和爷爷）

在这之后，我还去了很值得一说的萧红故居，以及萧红纪念馆，就在呼兰区的萧红大道边上，离呼兰河不远的地方。萧红当然是著名的，她的经历也是曲折而极具戏剧性的，但与那个时代的许多名人相比，萧红身后，得到故乡的纪念，堪称殊胜，浅显的说就有故居和纪念馆，还有萧红小学、萧红中学、萧红大道等等。也因为她的《呼兰河传》，人们知道了呼兰河，那是条挺大的河，有着455公里河长的河，也是有着省级河长的河，有岸边的河长公示牌为证。当然，还因为一部电影《黄金时代》，让萧红和相关的一些历史勾陈得以让很多人知道。我暗忖可以相信，这些东西都会流传很长的时间，大约这就是文艺的力量，杜甫爷爷就曾说了：“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记得我曾专门去看过那部电影，回去后写了一篇东西，只是手头一时找不见了。当然，也许是老人家冥冥中的致意吧，就在进故居大门时，我小腿在门槛上被磕了一下，蹭破皮了，都11天了，结的痂可能还得过两天才掉，万一留点小疤，也算一份小纪念，或者一个小故事了。

东北之行的最后，我还真去长春了，虽然只呆了两个多小时，但也以此证明，长春之行也是实至名归的。东北之行已经回来了，有几分神似上海外滩和南京路的哈尔滨市的防洪纪念塔广场和中央大街上，那熙熙攘攘的人群，洋派而沧桑的异国风格建筑物，以及由此而扬溢着的那些氛围，依然是可以让人神往的。路上的景色风物在于人，只是一种其自在的呈现，至于磨砖成镜，还是坐禅成佛，都是各人的福报与慧根，但即便没有福报与慧根的人，也还是可以以一份拙诚与坚定去得到自己的那份自在真如。

文章写完了，就可以发出了，在我，也是一次出行后一个仪式感的画句号。文章是写给人看的，读者的毁誉好恶，我也是在意的，但也仅在意而已，毕竟如佛如粪，都是观者之眼所见与欲见，书写者亦无能为力。而同时，文章也是写给自己的，或者说主要就是写给自己的，写文的过程，便是思索的过程，便是记忆与勾陈梳理重温的过程，如是，可矣，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