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的春天(一)
苗苗痛恨那只麻雀。
语文课上,它慌里慌张的,像迷路一样,飞到教室的窗口。灰不溜秋,毫不起眼的样子,只是两只眼睛贼亮,像两粒黑宝石。苗苗看得很清楚。因为课程的后半段,苗苗的目光一直在教室里逡巡,每个角落里的动静,她都一清二楚。当然,她会很好的掩饰自己,好像在思考什么,因百思不解,而左顾右盼。
“它干嘛叫出声呢?”苗苗在心里表示不满。
要是它不发出声音,王老师的目光就不会转向窗口。这一点,苗苗非常清楚。只有在王老师的课上,苗苗才能感受到目光的压力。王老师的目光无处不在,随便什么时候抬头,都能与她的目光相对,像是一下子能够把你看透一样,让你不敢轻举妄动。私下里,同学们叫她“千里眼”。
“它干嘛又要飞走呢?”苗苗的不满更加强烈。
要是它不飞走,一直呆在窗口,哪怕是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王老师也会把目光收回来,并用她的目光设置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止所有投向那里的目光。小麻雀啁啾两声,扑拉一下翅膀,飞走了。苗苗竟然发现,王老师的目光随着麻雀的去向,飘向远方,变得温柔、迷离。
那一瞬间,苗苗有些错觉,站在讲台上的这个人,不是王老师!
麻雀飞远了,王老师的目光又恢复到往日的炯炯有神,苗苗赶紧低下头。
ppt上明明已经出现了作业,是抄写三遍生字词。虽然这样的作业让苗苗觉得枯燥,但她还是乐意去做,因为很放松,甚至不用脑子。好几次,苗苗一边写作业,一边想小童,她的同班同学。小童的鼻子是翘的,苗苗喜欢。想着想着,竟然多抄了两遍。苗苗因此得到表扬。
王老师快速翻过这页ppt,在黑板上写下作业:以《我的春天》为题,写一篇作文,时间为一周。
好几个同学居然“哇”出声来,以此表示对这个看似很有创意的作业的欢迎。然而苗苗发现,随后他们又相互做个鬼脸,吐吐舌头。小童既没有“哇”,也没有吐舌头,一副淡定的样子。苗苗很欣赏,她希望小童朝这边看一眼,因为她也这样。
王老师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呢——她的春天还是我的春天?这个问题让苗苗颇费踌躇。
“都怪那只麻雀!”苗苗朝窗口望了一眼,啥也没有,跟她的心情一样,空落落的。
王老师临时起意改变作业的举动,让苗苗产生好奇。王老师突然的在一瞬间变的迷离的目光,似乎暴露出某种秘密,压抑在她内心的,藏在目光如炬背后的——秘密。
探秘,给苗苗平静的校园生活带来极大乐趣。
苗苗是个沉默的孩子,课堂上不很积极。为此,老师还找过妈妈。妈妈还有爸爸,很正式的跟她谈了一次。但苗苗没往心里去。她知道,自己不以为然的样子,会让他们表现出焦急。有时候,苗苗享受这种焦急。
“为什么要表现积极?”苗苗想不出来。
因为表现不积极,苗苗拥有很多自己的时间。
苗苗知道很多秘密,因为她不积极。
老师想要的答案,苗苗总能在第一时间知道。但她不举手,也不回答。看着同学们猜来猜去,争先恐后的表现,欣喜地站起,失望地坐下,她心中有种莫名的快感。老师说:
“不要着急回答,认真阅读课文,从中寻找答案。”
一群小脑袋扎进课本的时候,苗苗笑了,在心里。因为她知道,答案真的不在课文里,在老师的心中,在下一张ppt上。老师等待的,不是读懂课文的人,而是读懂她心思的人。如果学生的答案和她ppt上的文字不谋而合,她会很高兴,很慷慨。
“静待花开”,在一次全校的大会上,一个肥头大耳被称作专家的人,这样说。掌声雷动,苗苗看到校长、老师、同学,还有家长,脸上都洋溢着幸福。苗苗也鼓掌了,但脸上没有幸福,她茫然。
这只小麻雀,究竟让王老师想到了什么,为什么临时更改作业?苗苗一时还不很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在那一刻想到了春天,而且想得很强烈。
“王老师也有春天!”这个念头一下子冒出来,苗苗自己都有的吃惊。
下午,苗苗似乎是不经意的,把自己的想法分享给最好的朋友木木。
第二天,苗苗隐隐听到有人在传,“千里眼思春”的消息。
“唉——”苗苗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