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啦
放假啦！
作者：李广生
离开单位时办公室的灯还亮着，还有人在里面说话。每天办公室工作人员都要延迟至少半个小时下班，放假也不例外，而据我观察，越是放假他们延迟的时间越长。这个世界总有一些人，他们在默默地做着些什么。
走出空荡荡的办公楼，心里突然有一份失落袭来。每次放假都会这样，要说自己还真是贱得慌。“每天东奔西跑的，还要喋喋不休，累得像条狗，放假了，歇两天，多好，假装风魔的，你失落是个脑袋。”我对自己说。回来的路上又想起这件事，停车，在路边抽袋烟，琢磨琢磨，似乎有了答案。也许是太投入了吧，几乎把所有的精力而不仅仅是时间，都投入到那些事情上，突然停下来，戛然而止，自然有些失落。差不多每一件事，我都要全力以赴，而我清楚地知道，对我而言，这不是境界，而是习惯，仅仅是习惯，就像我习惯了看人眼色一样。
想明白了，也就轻松了，再次启动车子，沿着潮白河继续前行。从裕龙三区地下通道下到河边，缘河而行，穿过六座桥，在双兴桥上路，一路向北，回到马坡。本来想写“回到家中”，拗不过自己，只好写下“回到马坡”。我从来都说“住在马坡”而不说“家在马坡”，快十年了，依然觉得自己是“外地人”；说实话，很对不住身边的同事和朋友，辜负了他们的那片心意，他们从来没有把我当成“外地人”；而就本意来说，我也非常喜欢这里，愿意融入这里。我甚至想过，死了是葬在这里还是葬在老家。岁数一大，便会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今天有个“哲学家”还要跟我讨论死的问题，被我拒绝了，事实上他是艺术家。和艺术家谈生死不如谈点风花雪月。
一路骑行，风景极佳。河水清澈见底，虽是中水，但无异味，更不影响视觉。水草清晰可见，随波摇曳，不由得想起徐志摩的诗：软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在康河的柔波中，我甘心做一条水草。河边的垂柳，枝叶婆娑，绿意盎然，长长的枝条，妩媚又妖娆，拂过我的头顶、肩膀、胳膊，柔柔的，痒痒的。方砖铺成的小路，顺着河的走向，弯弯曲曲，上下起伏，有曲径通幽之感，增添无穷趣味，一点都不觉得累。无论早晚，路上多是健身的人，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满脸朝气的年轻人，还有蹦蹦跳跳的孩子，有的快步疾行，有的信步悠然，有的独自奔跑，有的结伴而行，生机勃勃，一片祥和。路过一个公园，里面是成片的郁金香，红的那么艳丽，黄的那么灿烂，紫的那么华贵。小路从花丛中穿过，骑行其间，如在花海中泛舟而行。主动下车为一对少男少女拍照，他们真诚的道谢，心花怒放，便觉得自己也成了年轻人。河边必不可少的是垂钓的人，一根长杆，一条细丝，倚在栏杆边，静待愿者上钩。早看朝霞，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幻影如梦。晚看夕阳，黄灿灿的投射到碧波上，万点金光，美不胜收。
放假了，暂时不用再想那些怎么干也干不完的事。放慢了车速，享受这美好的旅行。
还没放假，大家就计划好出行的事情，已经有多个人问过我了，“五一去哪？”我一律的回答是：“大城市转转。”对方笑了，他们都知道，我的“大城市”是平谷。说起来这辈子也够亏的，工作日除了单位就是家，两点一线；星期天或假期就是老家，带着一个老头子和一个老太太做“教研”，谆谆教诲他们要讲和睦、有合作、相互尊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逛逛大集，就算开眼了。吃顿炖肉，就算开荤了。仔细想想，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无趣的人，就连妻子都说，我是个没有自己生活的人。这话挺扎心的。是呀，这辈子混啥呢，连自己的生活都混没了，还啥混头儿。
有时候就想着早点退休，什么生命课堂啦、研修变革啦，都玩一边去。手握大把的闲暇，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想干就不干；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想吃就不吃；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想说就不说；跟大哥学学木匠活，买点红木下脚料，做个手串、把件、烟袋、弹弓啥的；做完了谁也不给，自己拿着玩儿，玩完这个玩那个；建个小作坊，各种各样的工具摆放的整整齐齐，工作台随时保持的干干净净，就像做饭时那样，一边炒菜一边擦灶台；小作坊旁边建个小书房，所有的书都是自己精挑细选的，而且是精装，拿在手里那种质感就让人觉得舒服。亲自为每一本书编排目录、安排位置，按照自己的标准而不是按照图书分类的标准。随便一本书，都能准确说出它在书架的什么地方，和谁挨在一起，封面是什么颜色的。拿出整整一天的时间读一本书，心里啥都不想，全都放在书里，一篇一篇的慢慢读。书房和作坊的过道处放一把躺椅，要实木的；躺椅旁边是一张方形小几，也是实木的，但不能笨拙，上面是烟灰缸、口琴、打开的一本书。干活干累了就躺在上面看看书，看书看花眼了就躺在上面吹个曲子。压音压不好、节奏把握不准，算了，管他呢，反正自己听……
这样想着，觉得心里挺美的。这是一种心理学效应，好像自己的目标真的实现了一样。电话响了，老父亲打来的，告诉我明天不要买青菜了，大哥大嫂买好了。“都来吗？”他在电话里问。“都来。”我对着电话说。我还想嘱咐几句，再也没有回音，只听见电话那头电视机的声音；老人耳背，电视机的音量从来都是开到最大。电话被挂掉了，我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他知道“都来”就行了，也许他们想要的就是“都来”。
放假啦，明天回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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