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道诗词】皎然《九日与陆处士羽饮茶》
关于茶的起源有“神农说”“西周说”“秦汉说”“南北朝说”, 历代文人批阅古籍,引经据典,各擅胜场。不过,茶真正成为饮品并提升至雅道的高度却是始于陆羽。陆羽(733-804),字鸿 渐,又名疾,字季疵,号竟陵子、桑苎翁、东冈子,又号茶山御史,被尊为“茶圣”“茶神”。在此之前“茶”字一般写作“荼”, 但是“荼”字含义太广,通假生灵涂炭之“涂”,也指周天子朝会时诸侯手执的一种玉板。即便是指植物,也可以指称苦菜、白茅花、杂草、野菜等。
在遍游大江南北的茶山茗园、甘泉冽井之后,陆羽立志写一本书,记录茶的种植、饮用、器具等方面的心得。如果继续称之为“荼”自然容易产生歧义,于是陆羽首先倡导使用“茶”字来专指这种植物,并将此书命名为“经”。通常能称之为 “经”的古代文献是先哲所著或已在民间长期流传广受好评的,陆羽当时大胆地以《茶经》命名此书就是希望将其提高到茶道的高 度。无疑他是极其成功的。《茶经》的成功离不开陆羽的“缁素之交”,诗僧皎然。二人如茶一般的交往留下了许多美妙的诗篇,一起谱写了茶道的风雅序曲。
五绝·九日与陆处士羽饮茶
〔唐〕皎然
九日山僧院,东篱菊也黄。
俗人多泛酒,谁解助茶香。
【品注】九月九,重阳日的清晨,皎然禅师在妙喜寺山门看着陆羽轻快地拾级而上,拊掌微笑。二人在东篱赏菊吟咏后,回到方丈室歇息。重阳日照例是要饮菊花酒的,但陆羽一进屋便煎茶与皎然品鉴,随后讨论起《茶经》的内容,竟忘了此事。最后二人省起不由得相视而笑,于是皎然吟道“俗人多泛酒,谁解助茶香”。陆羽拍手称善,低头暗想 :是啊,谁能了解茶呢?如何让世人了解茶呢?《茶经》已备述茶品、茶作、茶具诸事,但这些都是茶的形式,茶的精神应该如何表述呢?如果不能将茶提升到一个高雅的境界,那么它仍只是“助茶”,聊助解酒、祛热、 消渴罢了。
陆羽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酒令人昏,茶令人醒,精进精行之人宜茶不宜酒。酒事铺张,茶事简明,修身俭德之人爱茶不爱酒。于是,陆羽提笔在《茶经》第一卷“茶之为用味至寒”后加了一 句“(茶)为饮最宜精行俭德之人”。嗯,自古道德文章已经太多, 只需这样将茶道精神藏匿其中,令好茶者品味回甘就可以了。茶的精神有了,但世间的模范又在哪里呢?他反复吟着“俗人多泛酒, 谁解助茶香”两句,猛然想起皎然禅师不正是这“精行俭德”之人吗?朝中之人,于頔、颜真卿等贤良与其交善酬唱 ;历任湖州刺史也都会慕名拜访。如果皎然禅师开以茶代酒之先,势可燎原。
陆羽向皎然说明了想法,禅师欣然同意。不久,新任湖州刺史崔石登门拜会,皎然以剡溪茶相待。其间崔刺史执意要上酒助兴被婉拒,便举魏晋名士饮酒之雅例责难禅师。皎然听罢哈哈大笑, 作《饮茶歌诮崔石使君》道 :
越人遗我剡溪茗,采得金牙爨金鼎。
素瓷雪色缥沫香,何似诸仙琼蕊浆。
一饮涤昏寐,情来朗爽满天地。
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
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
此物清高世莫知,世人饮酒多自欺。
愁看毕卓瓮间夜,笑向陶潜篱下时。
崔侯啜之意不已,狂歌一曲惊人耳。
孰知茶道全尔真,唯有丹丘得如此。
诗中说茶饮胜过琼浆玉液,三饮之下便可“涤昏”“清神”“得道”。世人嗜酒多半是酒瘾成病,自欺欺人,借口“消块垒”“助诗兴” 罢了,请看看毕卓盗酒被绑了一夜的窘态和陶潜醉卧在篱下的困境, 难道是使君您想要的吗?茶饮之道既真又全,只有仙家才能了解啊。
皎然(约720-803),俗姓谢,字清昼。吴兴(今浙江湖州)人, 自称谢灵运十世孙,杼山妙喜寺住持。从诗中可知“茶道”一词首见于皎然禅师笔下,并非所谓的“日文汉字”,只是被我们遗忘 了一千多年。今天文化圈或政商界的朋友要选择茶室的书轴,“茶道皎然”“精行俭德”也是不错的选项,因为这本是茶道的初心。当然不能只是随便挂挂就算,最好还能说一说上面的故事,念一 念这两首诗。
（以上内容选自甘达编著《雅道诗词》（文汇出版社）第二章『茶道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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