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卷的滋养
在我的语文功能教室,坐在舒适的可以滚动的椅子上,各种图书伸手可及,随意翻阅,如同跟新朋旧友打招呼,作交谈,不知不觉沉浸在时光的流淌中,充实、富足、惬意……
喜欢读书似乎与生俱来。在那物质贫乏的时代,我的读物也很匮乏,肠胃与精神一同挨饿。幸运的是,有一个高高瘦瘦相貌清秀的同学,名叫周永祥,他的哥哥赶集时摆书摊,有不少连环画,还有一些小说。于是,我便不断向周永祥同学借书来读,《林海雪原》《青春之歌》,一本又一本。为了如期归还,往往晚上在煤油灯下津津有味地阅读,即便从土墙的缝隙中爬出一只壁虎,或者风吹夜雨打在瓦片上叮叮作响,也不会影响阅读的兴致。有时凑得太近,额前头发被油灯烧焦了,往往用手一抹,继续阅读。每每想起这段经历,就涌起对周永祥同学的感激之情。亲爱的老同学,这些年你可好?
父亲是生产队的会计,在农村算得上是有文化的人。有一回偷偷上楼,从一个破旧的柜子里发现了一叠残缺不全的线装书,《聊斋志异》《三侠五义》《施公案》之类,虽然字是繁体,许多字都不认识,但仍然兴奋不已,连蒙带猜,饕餮大餐。
我家人口多,生活较为艰难。有一回,我提小麦到邻队去兑换挂面,发现面坊里有一些报纸杂志,其中还有几本《人民文学》。面坊的陈大叔说,这些报纸杂志是到县城用面条换回来的,裁成纸条捆面条用。我便软磨硬缠,挑选了几本杂志,少要了同等分量的面条。我们少吃了面条,而争着读杂志,饿了肚子,营养了精神。这些书成了我的第一批藏书。
阅读多一些,作文自然就不差。初中时,在学校的一次作文比赛中获得第一名,作文由写得一手漂亮毛笔字的老师抄写出来贴在墙上。这件看似不足挂齿的小事,却对我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成功的喜悦激发出对语文强烈的兴趣,并转化为强大而持久的动力。
那个时候,对于农村孩子来说,能考上中专,端上“铁饭碗”,那是鲤鱼跳龙门的事。初中毕业,我成为学校惟一超过中专线的学生,而且超过了30多分,这破天荒的喜讯在家乡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清楚的记得,到县城体检,我身体很健康,只是体重仅有36公斤。遗憾的是,我们并未盼来录取通知书。父母吹糠见米心切,我只好去复读初中。第二年又超过了中专线,但仍然没有被录取。我想到县城最好的中学读高中。上学一周,家里接我回去复读初中。结果,第二年的政策是,凡是到高中报了名而退学去复读初中的,不许考中专,只准考高中。又虚度了一年。县中我不想再去了,就到更远的二中去读高中。
我的语文成绩一直很好,几乎每篇作文都会被当作范文。这得到语文老师杨炯勤的赏识。有一回,他拿出一套《古文观止》,说我应该读一读,最好买下来。很喜欢这套书,但我无法从每月紧巴巴的生活费中节省出购书的费用,只好还给他了。工作以后,我购买了各种版本的《古文观止》,不断从中获取营养。也许,我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感谢我的老师。
从小学到大学一直担任班长,但到了大学最后一年,我“辞职”了。一些关心我的老师和同学都劝我三思而行,说继续担任班长对毕业分配大有好处。但我坚持自己的选择。30年来,我一直坚定地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读书、教书、写书,乐此不疲,从乡镇到省市,再到首都,不断前行。我以为,一个社会的文明程度应该有一个很重要的指标,那就是看有多少人在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当人们不再为衣食担忧的时候,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是顺应人性、符合人道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我很幸运,也很幸福,我因此而为当年的决定深感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