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随笔：树是故乡灵 / 四六文摘

树是故乡灵

文/ 子不

我家前院门一开，便是高高的山丘，挡去大半的天空，只留下视野中的右下角。从那，可以望见不远处的村庄中最茂盛的一棵老树。那是整个村庄最有烟火气息的地方——土地神袛。

一棵树一旦被赋予了某种意义和名字，它便有了不同的使命。逢年过节，它是最热闹的地方，香火不断，村民纷纷前来祭祀。它有两个名字既叫土地神也叫“八公八婆”，过去村里人两个名字都叫，现在村里的人都叫它“八公八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打我记事起，人们就这么叫了。

在广西南部这一带，土地祠是一个神奇的存在，稍微大一点的村子它便是一座古建筑，但是在我们这里，它不是一个建筑物，是一个鲜活的生物。几乎每个村子都有一棵这样的树，没有人问过这棵树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它为何如此巨大。它似乎是为了村子而生长的，年年如此，枝繁叶茂，生机勃勃。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一代代的村民对它始终带有敬畏之心，凡提及大小事务，都到树底下商议。仿佛没有什么事是土地神不能解决的。

村子里的人家世代在此耕作，村民们也享受着这种生活。这里的天空总是很蓝，偶来的条状、多状白云镶在上方，朝着古树的方向。不算太大的水塘里游着好几人家的鸭群，远处被放牛人遗忘的黄牛隐藏在穗浪里偷吃着，麦浪翻滚，稻草人随风起舞，整个村庄沉浸在黄色海洋中。那随风飘荡的落叶等到亲吻了泥坯房上的青瓦后才与地上的鲜花约会。土地祠坐落在通往村子的分岔路口上，像极葫芦，外人初来时都难以发现这处小村庄。初入极小，过了土地祠才视野开阔，大片水田映入眼帘，东躲西藏的小户人家也显而易见。来人时，若有土地祠旁玩耍的小孩看到了，便会走上去询问，若那来人是谁家亲戚，便为他指路，且呼喊拜访者。但若是碰见调皮孩子，只能只认倒霉，与那皮猴子们周转一番了。

在村子里，声望最高的不是村长、村支书，而是住在土地祠旁的捕蛇老人。他总穿着一件蓝色的麻制上衣、一条黑裤子，一年四季皆是如此。但是他爱干净，身上的衣服总是整齐洁净，没有一点邋遢。在老一辈人的眼里，他能通神灵，谁家要是丢了东西，他能把丢掉的东西找回。当然不是因为这个便称他声望高，而是因为传说捕蛇老人能与蛇灵通话，他去打蛇，从未被蛇咬过却能满载而归。捕蛇老人也早已过了耄耋之年，具体多少岁也无人知晓，他无儿无女，靠捕蛇为生。现在是靠村子里的人养活着。为此有人说他是“八公八婆”的化身，在这里保护我们的。此话可信可不信，毕竟难辨真假。

树是故乡灵，它封存着村子世代村民的记忆。它早已脱离了凡夫俗物，肩负着多重责任。它被人们赋予名字，被人们尊为神灵。“土地神”“八公八婆”都只是它的一个昵称。在如今世人的眼里，它只是一棵树，一棵普通的枝繁叶茂的树。但过去几代人的记忆却没有被磨灭，它被封存在大树底下。若是一味深究由来，那“八公八婆”这个称呼更是无头绪可循。何不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