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专栏】张传申 || 父亲的菜园
就像长大了常忆起儿时的时光，如今进了城，常惦念农村父亲的菜园。
我的童年是在贫瘠中度过的，三餐虽勉强能够为继，却是在缺油少菜中煎熬，谈不上高质量。那时的父母终日辛苦劳碌，我们孩子的清闲他们很少能享受到。在一天天繁重的体力劳动之后，回到家里，等待他们的也只有聊以充饥的粗茶淡饭。我想那时的父母和我们孩子一样，迫切希望日食脂膏的美好生活的到来.
等到我上学的年龄，适逢“十年浩劫”结束，很快国家改革开放，实行分田到户，农民的日子渐渐好起来。为改善生活，父亲在家里的空地上开辟出一块田地，种上了时鲜蔬菜——香葱，茄子，番茄，辣椒等。我们几个孩子也时时帮忙除草浇水，油油的菜苗带着全家人对美好生活的希望茁壮地成长起来，于是在那以后，午饭的汤锅里，没有了苍白，而增添了红红绿绿的滋味，勾起了我们浓浓的食欲，吃过饭，抹一把嘴巴，嗅一嗅鼻子，任清香在唇齿间留存。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眼，我们兄妹几个都做了父母，孩子也都渐渐长大，再没了忍饥挨饿的担忧。父亲的菜园依旧年年油绿，香葱依旧挺拔，辣椒依旧绿了又红，嫩紫的茄子依旧鲜亮光滑，还有頂花带刺的黄瓜，鲜嫩鲜嫩的韭菜……或许是安乐已久的缘故吧，却找不到了一丝留恋的感觉。朋友聚餐，或是家里来了客人，开上车，要么餐馆里点上一桌丰盛可口的大餐，鸡鸭鱼肉，鱿鱼海参，立等可就。要么超市里一游，所需菜肴应有尽有，有档次，有面子，主客尽欢。父亲菜园里的家常菜，静默在那儿，我分明的地感到，父亲的眼神中，有种被忽视的落寞。
我们兄妹四人，或开封，或郑州，或北京，都不在父母身边，不常回家。只有我留在老家教书，可以和父母朝夕相处，对二老而言，有一个孩子陪在身边，或许也是一种精神的安慰。春秋交替，斗转星移，父母渐渐年迈。父亲腿疼的厉害，母亲患了脑梗，生活难以自理，全靠父亲侍奉。或许是年轻时在村里做事，多年来忙于工作，不曾帮到母亲的缘故，如今的父亲常常牺牲了娱乐的时间，朝夕陪伴在母亲身边，给母亲喂饭，洗洗涮涮。或许是长久的陪伴，相濡以沫的责任感，让父亲如此不离不弃，日夜厮守，没有丝毫怨言。小小的菜园，更是被父亲经营的生机无限，园里的菜，不打农药，不上化肥。母亲因病不能畅快进食，父亲常常采摘了园里新鲜的菜叶，切的碎碎的，放在汤饭里喂给她，说可以补充维生素，纤维素。
由于工作生活的原因，我也进了县城，离别老家的时候，父亲出来送行，再三叮嘱：“到那儿不比乡下，要好好工作！”我一边应诺着，一边收拾行李。忽然，父亲像遗忘了什么东西，急急地转过身回去了，当他再出来时，手里提着大兜小兜的蔬菜——绿油油的鸡毛菜，鲜嫩鲜嫩的油麦菜，泛着油亮光泽的香菜……”这点菜你们带走，自家种的，城里的菜太贵，又不安全……”良久，父亲说：“有时间就回来看看……”我不知说什么好，我迅速的扭转身，任不争气的眼泪簌簌的流下来……父亲回去时，我分明的看到，转身的一刹那，父亲也湿了眼眶。
此后，每逢周末或者假期回老家看望父母，都能吃到新鲜的蔬菜，临走时还能大兜小兜的捎着，它虽然廉价，却又是世间难得的美味。
如今，两个年头过去了，每想起留在老家的父母，我常常涌起莫名的负罪感，在他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竟狠心的离他们而去。我希望接他们到县里居住，可父亲说在农村待惯了，没了土地的陪伴，心里不踏实。我知道，父亲是在敷衍我，他不愿给儿子添麻烦。我更知道，那片菜园，是他们老一辈人的根，就像养在漂亮鱼缸里的鱼儿，没有了大海或者坑塘的空间，就算能游，也是不开心的一生！正因有了那片菜园的牵挂，能让我抽闲回去看看，看看父母，找回那份浓浓的田园情。
天下做儿女的，纵然行走千里，也走不出父母爱的圆圈。而那片父亲的菜园，也时时会入我梦中，生机无限！
2020年10月22日于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