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梦同行,黄山话霞客
在北纬30度这条线上,有着地球上最多的地理神奇。太湖与黄山同在这一条线,两地仅隔200公里,季节风貌相同,春天的气候差异不大,一处为江南水乡田园,一处是山野雾锁云石,皆为人间奇观,但山野与田园的物候大不相同,在最美的景观时间上刚好有个时间差。
春天游历最美江南之后,相隔一个月,四月前后,便是徽州梦幻般的期待。
先讲个故事,明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丙辰年春节刚过,黄山下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雪,飞絮漫天飘舞,群峰隐没在一片迷茫中,正所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黄山祥符寺主持慧远和尚身倚山门,观赏着雪景,竟然惊奇发现山坡上有一人冒雪而行,攀登而来。
慧远忙跨出庙门,相候迎接。那人不一时来到跟前,躬身一揖道:“江阴徐宏祖,冒味进黄山,请师傅行个方便!”慧远双手接住,连连道:“施主不必客气,出家人与人方便即是与自己方便,远远看到施主雪天上山,甚是惊讶!”慧远忙吩咐小沙弥打来热水,让来客洗完一把脸,然后素食相待。 这自称“江阴徐宏祖”之人,正是游历山河的千古独行者徐霞客。
待徐霞客吃完,慧远和尚问道:“施主在如此雪天冒险进山,定是有何要事?”徐霞客道:“久闻黄山大名,风光无限,我路过此地,情不自禁。常言道:万事怕个痴,我一生痴迷山水,长年只身在外,跋山涉水,餐风饮露,跑遍神州大地,实在是不能错过黄山,所以下这么大的雪也不管不顾了,只想见识一下黄山奇观!”
慧远见多识广,却是从没见过如此这般寄情天地而在外闲趣之人,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普天之下,众生奔波,士农工商,各愿所需,男女人等,皆有所求。施主痴迷山水,闻所未闻,真乃奇事!”徐霞客道:“师傅如果方便,请带我登山一观。”慧远忙不叠地道:“见过无数人,也没见施主如此性急的,这大雪封山,天地不见日月,山陡路险,如何游玩。施主多待几日,雪停日晴,我再带你前往不迟。”
徐霞客道:“师傅不知,我出门离家游历整三年了,只想快点一游黄山,然后回家。”慧远说:“既然如此,我带施主前行一览。”慧远带着徐霞客游了祥符寺(今黄山宾馆周围),再游慈光寺,晚归沐浴黄山温泉,汤气沸然,舒坦周身,令人神清气爽。
第二天慧远又陪着他众览石笋、狮子林,夜宿后山云谷庵。两天时间,慧远见徐霞客谈吐不凡,胸怀高远,寄情山水,诗情画意,与以往所见高官显贵大是不同,心知遇到奇人了!对徐霞客道:“施主这次来得不巧,这场大雪百年不遇,雪厚两尺,明日是无法再去文殊院天都峰那边和其他地方了。”
徐霞客来黄山这两天,看山谷灵秀,奇松异石,深感天地精华,乾坤异象尽在此地,见慧远这么说,忙急切问道:“那几日方有路前行?” 慧远道:“十天半月都难说。”徐霞客叹了一口气道:“那我无法再等多这十几日了!”
慧远说:“施主多留几天,陪老衲闲话南北天地,让老僧也长长见识。等待日出雪停,我再陪先生看遍黄山。只是每日粗菜淡饭,有些怠慢先生。”徐霞客道:“师傅说哪里话,我是天下最痴迷山水之人,岂能不愿留在此地尽情享受黄山神奇美景?实在是家有老母,年岁已高,命我不得在外游玩超过三年。三年前我过完大年离家远游,不知不觉已到母命之限。原准备赶回家与老母过个团圆年,可我实在太过贪玩,没能在年前赶回。这次路过黄山,离家很近了,但再过十天半月必过老母三年之期。母盼儿归,望眼欲穿,不敢久留,师傅恕罪!”
慧远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百善孝为先,我不敢再留先生了。只盼先生再有闲暇来黄山一游,老衲定陪先生全程。”徐霞客道:“此地天下少有,寰宇稀罕,松雪相映,山奇景异,人间美色,绝妙之处。只是不到天都峰,枉然来黄山。我少则三月,多则两年,定然再来拜会!”慧远道:“先生异人,见识远不同士子官贵。老衲必等先生相约,一叙天下,再议苍生。”二人握手惜别,慧远派人送徐霞客下山不提。
转眼日月飞逝,一年半之后,1618年9月初,徐霞客再次来到黄山。慧远正在盘坐诵经,徐霞客道:“师傅,我又来了!惦记着与师傅的两年之约,更魂牵梦绕着天都峰,日日萦怀,不敢相欺。”慧远喧号道:“阿弥陀佛,老僧也牵挂着施主,不能入定!”说罢便拉着徐霞客的手,领着他前往文殊院。
慧远饶有兴趣地对徐霞客介绍道:“普门和尚在黄山众峰之中,选了玉屏峰建造文殊院。院前有个文殊台,台右侧有一块大石凹,如坐椅,是普门跌坐诵经的地方,称为文殊打坐。”他们相携而行,登台眺望,远山重叠,如波涛起伏的白云荡漾其间,云层凝结,云海无际,正如文殊院的对联所言:“万山拜其下,孤云卧此中!”
登顶天都峰,凝望天际,峰林深壑,奇险无比,静坐顶峰,莲花峰与之遥遥相望,云雾飘渺时恍若仙境一般。暮色西沉,霞光夕照,整个黄山柔美而寂静,那一刻,惟愿时光永驻。徐霞客不禁兴奋地说:“不到此,焉知黄山奇胜若此!”
慧远领着兴致勃勃的徐霞客游了天都峰、莲花峰、始信峰等黄山美景,返回祥符寺。慧远问:“你游历四海,何处最奇?”徐霞客说:“薄海内外无如徽之黄山,登黄山天下无山,观止矣!”慧远一听,高兴异常,道:“说得真好,太好了!徐先生,你给我写下来,以便老僧早晚赏玩。”徐霞客欣然应允。
小和尚铺上纸,磨好墨。徐霞客卷起袖子,饱蘸浓墨,提笔挥毫,写下两行字:“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慧远看徐霞客写完最后一个字,惊奇地张大双眼,连声呼道:“妙哉,妙哉!先生此言,惊为天人!”从此,这句神奇之语便成了对黄山的最高评价,也让黄山成了天下第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