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一瞥：小院黄昏/ 成 峰｜南粤诗刊◇2021年10月刊◇总第5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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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粤诗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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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  峰

小院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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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的阴雨带走了三伏的酷热，午后，雨停了，新生的阳光明丽而清新，亮晶晶的，打在水洼上熠熠生辉。

母亲坐在院子的门槛上，苍瘪的嘴里不知咀嚼着什么，津津有味。她今年八十四岁，雏菊般的脸上，找不出老人们惯有的黑斑。她的脸颊中间，居然有一块皮肤白里透红，粉嫩粉嫩，像婴儿的腬胰。

阳光穿过柳林斜射过来，在小院的门扉上留下一副斑斓的水墨丹青。兰姐坐在轮椅上，做着她的针线。那是一只小孩的棉鞋，白底红面，胸口缀着一圈白毛，亮艳艳的，在阳光下显得尤为好看。记不清这是第多少双了，她只是做，一年到头埋头做，做好后托人带到街上放到街边的小铺子里去卖，去换取她所需的柴米油盐，看病打针的开销。虽然她做的样子不是特好，可棉花铺的特多，穿在脚上也特暖和，所以卖的也不错。

她已经在这个轮椅上坐了十几年，腿萎缩的只剩皮包骨头了，软得像一根棉条，老是东倒西歪。踏板上的那双没有知觉的小脚，却穿着一双白底青灯芯绒布鞋，和一双洁白的袜子。整个脚看起来整洁干净，泾渭分明，透着淡淡的秀气。

不知为什么，兰姐的脚竟然掉到了地上。她放下手中的针线，弯下腰，吃力地搬起来，一边一只踏好。左看右看，侍弄了半天，才拿起针线。

兰姐的身后是一个小小的花坛，花坛里长着一丛硕大的夜来香和十几株盛开的水仙，花儿竞相开放着，小院里暗香浮动；花坛的一角有一根沙果树，卸去了果实的树木在初秋的阳光中显得格外茂密。树荫下安放着两只鸡窝，鸡窝里没有下蛋的母鸡，只有一只脬鸡母带着一群斑斓的鸡仔在树荫下叽叽的觅食。

雨洗后的小院尤为清新。空气里涨满了水分，伸手抓一把，便能攥出水来。地面长满了清苔，滑溜溜的，像抹了油一样，稍不注意就能把人摔个四仰八叉。

小院是二弟家的，母亲和他们住在一块。二弟很孝顺，平常母亲的饮食起居，生活琐事，全是二弟在帮她料理。

二弟全心全意照顾着母亲，生怕她摔了，累了，可母亲，却每日里都要屁颠屁颠跑到兰姐家里，跟她烧饭洗衣，提水倒尿，有什么事干什么事，无怨无悔。这一干，就是二十几年。兰姐瘫痪了二十几年，母亲当了她二十几年的拐杖。

儿子心疼母亲，母亲心疼她的女儿，本是无可厚非之事。如今母亲已日渐老去，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可兰姐依然要她推着她，日复一日，四处奔波，这不由得让二弟有点生气。尤其今天，虽然连日的阴雨已经远去，但太阳还没有烤干地面的水洼，她便央母亲把她推进了二弟的小院。

从兰姐家到二弟家虽然不是很远，但一路全是坑坑洼洼的烂泥，一个人空手都难以行进。她们两个，一个是耄耋老妪，一个是高位截瘫，推着一辆轮椅，也不知是如何走过那段泥泞之路的。

这两人在路上万一出点状况咋整啊？兄弟们都出去挣钱去了，好几个家庭，就他一个人在家。若出意外，他怎么办？

太阳已经站到了天的尽头，小院悄悄黯淡下来。该回家了。母亲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后头的灰尘，抓着兰姐的轮椅把子，吃力地掉了个头，将她推出小院，推上了那条满是坑洼的烂泥路。

夕阳西斜，风抚着她的白发。母亲的腰弯成了一张弓，她苍老的面颊上沟壑纵横，写满了岁月的苍伤。

轮椅咯吱咯吱，像母亲的叹息，又如岁月的吟唱，在晚归的夕阳中，构成了一幅凄美的图画。秋日的晚风里，母亲的脸红红的，目光里写满了不弃与执着！

回家的二弟见状，匆忙放下手中的农具，洗净手中的尘垢，一溜烟追出去，接过了母亲手中的轮椅把子。

紫燕呢喃，晚归的燕子在小院中翩然划过，留下了一抹淡青的虚线，明净的天空里白云朵朵......

太阳终于没入了地平线，最后一屡阳光也走到了天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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