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要想结个婚,拢共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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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我正躺在庭院中的椅子上闭目养神,张家的长子忽然带着仆人过来了。

张子平向我作一长揖:“温老先生,此前做媒,万分感激,然,亲迎之礼仍有诸多不明,恐失礼数,让人见笑,所以家父特让我来请教一二。”

“这礼仪习俗各地各时皆有变化,我又如何做主?”

“温老先生您德高望重,见多识广,还是听您的。”

一番推辞后,我还是决定给这位略显焦虑的新郎官说道说道。

五代榆林第38窟西壁婚礼图

引他至屋内坐下,我道: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我们敦煌这边,迎亲之前要下婚书,哪怕婚事已定。你们男方要向女方下《通婚书》,女方受书后,还要作《答婚书》回复。

书中你们男方家长要向女方家长问候致意,并直接提出商定好的婚事:“第几男,年已成立,未有婚媾,承贤第某女,令淑有闻,四德兼备,愿结高援。谨因媒人某氏某乙,敢以礼请。脱若不遣,伫听嘉命。某白。”

大意就是家中某子还未娶妻,听说某女品德很好,请媒人某某来你家提亲,等候您的回复。

这通婚与答婚二书具有法律效用,必须严肃对待,而且要用楷书写在好纸上,“切须好纸,谨楷书”,放入梓木、杨木或楠木制成的礼函中。礼函的尺寸也很重要,须长一尺二寸,阔一寸二分,且要用五色线扎缚、封题。

通婚书得由函使专门送达,函使要选择你的亲族中有官位、有才貌的年轻男子担任,除了通婚书,一同送过去的还有聘礼。聘送队伍的前后顺序很重要,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位函使,然后是装礼函的车子,后面才是聘礼。

晚唐莫高窟第12窟南壁之财礼图

函使到达女方家后,要按照一定的礼节接过礼函,再取刀启封开函,并当众诵读通婚书,如女方父母中有已经过世的,应“微泣三声”,以示哀悼。

之后女方家长会向男方致答婚书:“第几女,年尚初笄,未闲礼则。承贤第某男,未有伉俪,顾存姻好,愿托高援。谨因媒人某氏,敢不敬从。某白。”

大意就是,家中某女才刚及笄,您的儿子也没婚娶,结为亲家非常乐意,我们答应了。

吃完女方招待的酒饭后,函使就可以返回了。

你家中像布置厅堂、搭建拜堂的帷帐、青庐等这些事,交给亲朋好友和仆人做就好了,自己要注意保持精力,因为婚礼当天的亲迎——或者叫迎亲,可以说是婚礼中最重要、也是最繁缛琐细的仪式,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迎亲自然是要在黄昏时进行的,出发前你要在家中设案祭祖,念祭文。祭拜完毕,你就可以离开家,骑马或乘车向女方家进发。

晚唐莫高窟第85窟西坡执烛前马图

对了,迎亲路上,可以派人“执烛前马”,让他高举着火把走在车马队伍的前面,这样做不仅增加庄重氛围,还能在天色变暗时引路。

在路上,你们会遇到第一个“挑战”,那就是新娘家的亲朋好友会前来“障车”。障车之人往往载歌载舞,使迎亲的过程更加热闹,你们男方必须交出足够的财物,乃至被捉弄出丑,对障车之人有求必应,才能过关。

此俗本源于女方家人对新娘的不舍之情,后来却逐渐演变为向男方索取钱财的借口。过去朝廷因为障车之俗不合礼法,“既亏名教,又蠢风猷,违紊礼经,须加节制”,下令禁断,但这风俗也未完全断绝,你们还是要好好应对一番。

五代榆林窟第38窟西壁对舞画面

障车环节需要诵念《障车文》,你回去可以看看这卷书中记载的障车词法。

经过一番缠斗,你们必然还是能通过这个难关,来到女方家门口,但要想进门接到新娘,还得花点功夫,和女方家的亲眷唱和一番。

这俗源自北朝的“下婿”,又称弄女婿,当你们来到新娘家口前时,要先通报自己的到来。此时新娘的姑嫂妯娌等女性亲人会假装不认识你们,用戏谴的言辞反复盘问你们的来意、门第家室、才干品行等等.

你们呢,也极力夸大自己的出身背景,用富丽堂皇的辞藻来回答就好了,这一唱一和的词句有现成的,你可以看看这本书中写好的:

女答:本是何方君子,何处英才?精神磊朗,因何到来?
儿答:本是长安君子,进士出身。选得刺史,故至高门。
女答:既是高门君子,贵胜英流,不审来意,有何所求?
儿答:闻君高语,故来相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
怎么?你觉得自夸是刺史高官不太好?没事,我们敦煌地区的婚嫁有“摄盛”之俗,新郎和新娘都可以超越自己的实际身份来举行婚礼,甚至享用王侯的仪礼行事。
盛唐莫高窟第33窟南壁钿盒图画面
新娘出发前往往会在房间里悲伤地又哭又唱,以表达和父母亲朋离别的痛苦之情,毕竟与从小在一起的父母分离,去夫家生活,婚礼再怎么热闹却也难免伤感,这也是人之常情。
香车宝马竞争辉,少女堂前哭正悲。
拜别高堂日欲斜,红巾拭泪贵新花。
你们既已进门,就不要一直干等着,要催促新娘尽快出来,这叫催妆,“向女家戏舞,如夜深即作催妆诗”。
一般是雇人作舞乐,在女方家中的院子里,可以安排男女一起戏舞,或者童子作舞,也要有奏乐的,为现场伴奏。
中唐莫高窟第186窟北坡奏乐者画面
如果歌舞没有什么用,你还可以咏《催妆诗》来表达想要接走新娘的急切之情,不会作诗?没关系,这有两首现成的,你回去默记好:
今宵织女降人间,对镜匀妆计已闲。
自有夭桃花菡颜,不须脂粉污容颜。
两心他自早相知,一过遮阑故作迟。
更转只愁奔兔月,情来不要曲峨眉。
接到新娘后,你们安全地返回家中就好了,忘了说,路上要注意防范强盗。回家之后,就要举行各种仪式了。
晚唐莫高窟第9窟窟顶东披地毯图
你家中的青庐可准备好了?记得要用柳枝枯木等交错编织而成,三面挂好帷幔,一面留个门,除此之外还要在帐前铺设彩色毡毯以供新娘行礼,因为新娘全程都要走在毡上,不得踏地,这就叫“转毡”。
晚唐莫高窟第360窟南壁青庐图
新人进入青庐后再撒帐,由来你们俩家的傧相来完成。男方傧相先捧出一对事先准备好的鸽子来,绕着青庐行走数圈,还要念贺词,如《论开撒帐合诗》:
壹双青白鸽,绕帐三五匝。
为言相郎道,先开撒帐盒。
接着,女方家的傧相就要把准备好的钱币和干果都撒到青庐里,吸引大家一哄而上抢个彩头。
之后,就是整个婚礼最重要的一步了,行拜堂礼。
五代榆林窟第20窟南壁新郎新娘站立拜堂
一般来说,你们夫妻二人站立作揖行礼就行,将双手敛于胸前作揖,向父母行礼,你身为男子也可以双手持笏作揖(持笏表明新郎家的社会地位更高一些)。之后你们夫妻相互对拜,彼此作揖即可。
晚唐莫高窟第12窟新郎行跪拜礼
如果希望显得婚礼更庄重一些,你身为男子就要行跪拜大礼,得双膝着地,再向父母叩拜。
行完礼后就要举行奠雁的仪式,你是新郎,得由你把一对大雁抛进新娘所在的屏障内,里面的侍从或伴娘接住大雁之后,你再用财物将这对大雁赎回并把它们放生。
这对大雁要提前准备好,并将它们的头用红绸布裹住,嘴则用彩色的丝线绑住,以免婚礼中大雁发出声音,干扰婚礼的正常进行。
晚唐莫高窟第9窟东坡奠雁图
奠雁时新娘还要坐在马鞍上,因为“鞍”与“安”同音,取平安的寓意,期盼婚后的生活能平平安安、一帆风顺。
奠雁后,新婚夫妇一起进入青庐,举行同牢合卺礼。同牢就是你们共食同一盘牲畜之肉,也是成婚后一起吃的第一餐。
盛唐莫高窟第148窟南壁新郎新娘相对互礼图
合卺也被称为“合瓢”,卺是婚礼上专用的一种酒器,其本意指破瓠为二,合之则成一器,剖分为二,分别盛酒。二人共饮合卺酒,象征夫妻合二为一,永结同好。
完成同牢合卺后,还有一些欢快的闹青庐活动,包括亲友们可以参与的去扇、去幞头等仪式。你们夫妻二人还要宣誓永不离弃,譬如可以诵读《咏系去离心人去情诗》:
天交织女渡河津,来向人间只为人。
四畔傍人总远去,从他夫妇一团新。
晚唐莫高窟第156窟窟顶西披伴郎伴娘图
最后,伴郎伴娘就可以退出青庐了,退出时还可以咏《下帘诗》:
宫人玉女自纤纤,娘子恒娥众裏潜。
微心欲拟观容貌,暂请傍人与下帘。
盛唐莫高窟第116窟北壁婚嫁图中的新郎和新娘
好了,到这里整个婚礼过程就算结束了,还有什么问题吗?其实你倒也不必过分担心礼仪的对错,毕竟婚姻还是你们夫妻二人的事,只有彼此尊重,相互扶持,才能长久啊。
参考资料:
陈高华,徐吉军主编;吴玉贵著《中国风俗通史隋唐五代卷》
吕婷,《从敦煌壁画看唐五代时期的婚嫁风俗》
李妍容,《唐五代敦煌婚丧礼俗概论》
END
者丨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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