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中书局大火之谜
一、正中书局大火之谜
电影截图中的正中书局影像(下图),证实它是沿用了日商大丸百货商店的建筑,其大门开在罗斯福路靠近多伦道口,北侧楼房虽然门面不宽,但是进身很深,具体用途尚不太清,只能见到上方和南山墙上分别镶着的七个大字,与门面“正中书局”四个大字有明显区别。这可能是我们第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看到它了,因为在解放天津战役时,这里被战火吞噬后夷为平地。
据《天津解放所闻所见》作者杜先生说:“有一天,为了镇呼国民党军,城外的大炮一炮命中了繁华地带百货大楼对面的正中书局。正中书局是国民党官办的出版机构,属于官僚资本,记得其建筑是四四方方的两层楼房,外墙抹着洋灰。”杜先生所说的这个外墙抹着洋灰,四四方方的两层楼房,显然不是那个临街有着大落地玻璃窗的平房建筑正中书局,而是它北面那个新建的二层楼房。“一炮命中”,也不至于把整个地块都毁了。
据《天津入城回顾》的作者于俊沂回忆“那时天津市区面积不大,西站、北站、大直沽、体育馆、六里台、七里台,就算边缘了,很快就走遍了。发现只有中原公司对面的中正书局被烧毁。再一个遭到破坏的就是北站附近的中纺七厂,仅此而已。”由此可见,这一地块的建筑,特别是正中书局是被大火烧毁的。大家知道,解放战争时期,为了保护城市建筑和人民生命财产,曾有命令除万不得已不能开炮,因此不少战士因此而牺牲了生命。鉴于我方的火炮型号和炮弹威力,不足以将这块地区夷为平地,更不可能使用燃烧弹来达到作战目的,所以正中书局被火之谜还有待揭开。
时任天津市地政局测量队职员,94岁的李希闵,也在《我参与了家乡的解放》一文中提到:“地下党员绘制的城防图,为解放军的炮兵提供了目标。天津战役打响后,解放军数以万计的炮弹倾泻到敌人的阵地上,其准确率之高,大大出乎人们的意料,极大减少了解放军的伤亡和对城市的破坏程度。经过战争洗礼的天津城,除中纺七厂、正中书局等处受损外,基本完好地回到了人民手中。”
当年的《申报》在1949年5月16日“天津激战”中称:“被炮火轰毁者只有东局子、西营门、西南城角的赵家大街、旧日租界的正中书局、文化会堂一带,河东三马路及北站附近,其余大致完好”。
由此可见,除了万不得已不许开炮,因此保住了很多知名建筑,如南开大学、中央医院、耀华学校等。
二、正中书局是国民党党产
正中书局于1931年由陈立夫创立于南京,是一家隶属于国民党中央的国民党党营出版机构。
1933年,陈立夫将正中书局的全部资产捐献给国民党,国民党中央在其基础上进行扩充,并指派叶楚伧、陈立夫等为董事,吴敬恒等为监事(陈立夫为董事长,叶楚伧为出版委员长,吴秉常为总经理)。扩充后的正中书局设于南京杨公井,有营业、编辑和印务三所,并在上海、北京、天津、汉口、杭州等地有分局和发行所。
建立初期,正中书局以编辑中学教科书和课外读物为主,后来逐渐扩大到学术专著、民众读物、儿童读物、字典等。
抗战初期,应形势需要,正中书局编印大量战时读物,后仍以教科书、自然科学、三民主义及国民党党政要人的著作为主。
正中书局天津分局设在罗斯福路23号,分销处设在单街子23号。其原址是日本占领时期的大丸百货店,当时的门牌号是日本租界旭街23番。
日本租界旭街23番这个地方,正处于日租界繁华地带,它的南边是福岛街,马路对面是日本邮局;它的东边紧邻着浪花馆,日本投降后,浪花馆楼上是国民党特务机关的外围组织励志社,楼下改成皇宫影院,除了演出电影外,还演话剧等,散场后从东边太平门出来就是日租界曙街,也是日本人的红灯区;它的西面,马路对面是日本人开的平安旅馆;西南角对面是中原公司大楼,中原公司的西边就是日本花园和日本公会堂,这里是日本租界的心脏,抗战胜利后作为陈长捷的警备司令部,是国民党守军的最高指挥机关所在地;它的北边是新园澡堂和新旅社,也都是高大的钢筋水泥建筑。
三、正中书局前身是大丸百货商店
1928年之前这里还是一块闲置不用的空地,院内杂草丛生,当时在这个院子的东南角上,有一座水泥建筑是浪花馆。后来在这个院子空地上建起一些仓储式大棚。
从1939年天津大水时期的照片来看,旭街23番这个地方有两组建筑,靠北一侧围墙内是大棚式的仓储建筑,在福岛街和曙街均设有出口,那时的建筑应该不否属于大丸百货商店。
1939年底,大水还没有完全退去,就传出大丸要在中原公司对过盖房的消息。据当年12月30日《庸报》透露的消息,说大丸百货商店明年春天要在这里建房,秋后开幕。且已委托土木工程专家绘制楼房详图,并开始准备建筑材料,建成后运销一切日本优良物产和加工精制品及手工艺品,还承销世界名贵物产,“其经营方法颇似中原公司,但较中原公司尚高一筹。”看似雄心勃勃,大有和中原公司一争高下之势。
1940年春天大水刚刚退去,果然大丸百货当局就迫不及待地耗去数十万元,将原建筑拆除后建起一座钢筋水泥的建筑,但是由于上马仓促和资金不足,只是在靠北一侧局部是二层楼房兼做防火墙,其他部分仍以平房撑做门面,说是以待将来资金充裕和时间允许后,再重新建设成四层楼房与中原公司竞争。就是这样的建筑,总计才五百平米,还从五月一直干到十一月,临近开业外部装修还没有完,不得不将开幕时间向后推迟几天。
我们从《庸报》介绍大丸百货开幕志盛的报道中,我们可以看到:“该店为谋大陆上营业之扩展起见,事变后华北、上海各地相继成立者不下二十余处。本市支店年来因津市商业发达,筹备事宜,于本年五月间开始在日租界旭街中原公司斜对过,以数十万元建筑一大商店,现已报告完竣,原定本月一日正式开幕,但因外部一部工程未竣,故决定改于本月五日正式开幕。”
号称日本一流的大型百货商,干出的却是眼高手低的活儿,让那些望眼欲穿、崇洋媚外的人大跌眼镜。
从1940年11月5日《庸报》刊登的广告来看,大丸百货公司本是一个历史悠久,资本雄厚,商品清新,物品繁多,价格低廉而又招待亲切的商家,它的历史已有二百六十年了。“该店总店设于日本大阪市内,资本金一千五百万元,并在日本内陆各都市及满洲各大都市均设有分店。”为了扩大生产和销售,经过研究应合新时代的要求故而清新,采购中外各货,凡为生活必需品无所不急,无所不备,调节百姓供给,谋大众经济生活之合理化,兼采购中日商人道德之所,长以期社会服务之完整。并自开幕时间起特价十天。
由此看来,从合同签约、原建筑拆迁到新建筑完成,前后只有几个月,时间仓促,资金不足,以致“外部一部工程未竣”就仓促开业了。是否和日本大东亚战争局势有关,那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这是1941年日本发动太平洋战争时期,记者在大丸百货店门面前的照片,沿街建筑都是落地玻璃橱窗,内里售卖的商品除中国各地的土产、著名的工艺品外,大多为日本国内各大工厂的出品,如日用家具及旅游用品等。由于商品准备不足,他们不得不把北端销售欧美高档商品楼房,楼上改成饭馆,楼下改做业务批发部。开业后的大丸百货商店,日籍职员不足约十名,华籍职员却有三十余名,除星期日和日本节假日外,平时每天上午十点至下午七点之间营业。
随着日本大东亚圣战的失败,1945年日本投降以后,在津日本人被遣送回国,日伪财产被敌伪产业处理局没收,大丸百货店遂成为有国民党政府背景的正中书局天津分局所在地。
四、正中书局是特务机关
正中书局及其周边建筑是被大火烧毁的,到底是因为炮击引起的火灾还是另有原因,到现在还是个迷。
据老人们讲,正中书局一楼卖书,二楼对外不开放,说的显然北侧那个白色建筑。
据国民党天津警察局稽查处(军统局公开的特务机构)的一个头目王子晨说:“正中书局楼下经营书这个不假,楼上是军统的机要室和档案室。”也有人说正中书局以正常的图书经营为业务,但其真正的身份应该是国民党驻津特务机关。还有人说皇宫影院每天上映一些默片,其真正的身份应该是三青团的活动基地。还有说它的楼上是励志社。据93岁的徐仁老先生说,正中书局的大门开在罗斯福路上,他还去过几次,里边就是卖书的,和一般书店没有两样。当时确实有个励志社在多伦道上,他还和同学一起到那里去过,当时励志社是在楼上,楼下还演出什么的。励志社也是国民党的特务机关,一时间众说纷纭,都与国民党的特务机关有关。所以说,当时解放战争严峻的时候,到底是因为炮击引起的火灾,还是他们自己放了一把火,就不能不叫人考虑了。据说在当时的罗斯福路有好几处同时起火。
1946年陈仙洲来天津后任中统天津站长,成立天津站外围组织“天津青年共济社”、“天津忠义普济社”,但是没有提到励志社。陈1947年调沈阳后,由吴景中接任站长,白世维任稽查处处长,后来又是娄兆之、李广和。
1948年初中统局进行改组整顿,南京中央调查统计局改名为中央党员通讯局,简称党通局。天津区改为办事处,仍是原班人马,处长蒋海溶。
何翔凌在《国民党中统局在天津的特务活动》一文中说:“市党部调查统计室,就是国民党中央调查统计局(中统局)华北天津区的公开名称,本身自成系统,在全市范围内有一个庞大的特务网络。”地点在沈阳道64号,并不在正中书局这个地方。
10月中旬,南京党通局发来十万火急的绝密电报,命令各处立即采取措施以应对突发事件,防止在解放军进攻下措手不及,遗留内部机要档案。党通局华北办事处处长张庆恩从北平来到天津,亲自布置烧毁档案,把重要的档案装了两辆汽车,运往七里台国民党驻军的一个连队里焚毁。
12月10日,南京党通局发来急电,批准天津处的撤退请求,并通知将由海军司令部派三艘登陆艇接运。
13日上午登陆艇驶抵太古码头,要求在两日内登艇。16日清晨这些国民党特务开船南逃。距离我军总攻天津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所以说正中书局是国民党特务自己放的火,目前证据略显不足。
五、正中书局毁于战火
1949年1月14日,我军以强大的兵力对天津发起总攻。上午10点,总攻开始,东北野战军集中5个纵队22个师34万人在刘亚楼指挥下,上千门火炮同时向天津城开火,战斗场面相当惨烈。根据天津地形特点和敌人火力分配情况,刘亚楼决定将一纵、二纵、七纵、八纵作为主攻部队放在东西两侧,以金汤桥作为会师地点,把天津一分为二后分别歼灭敌人。九纵(四十六军)和十二纵一个师,在南部阻挡天津守敌南逃,另外由一小部分兵力从北部佯攻。
据陈长捷在《在天津抗拒人民解放战争的回忆》中说:13日西营门一度被突破,又被国民党军反攻夺回。14日进攻更为猛烈,西营门再次被突破,解放军攻入市区开始巷战。下午民族门也被突破,国民党第八十六军再也无力堵击,任凭解放军插到金汤桥。
刘錡在《天津战役的回忆》中回忆到:“深夜十一点,我先头进攻部队占领了金汤桥。午夜两点,东路两个纵队也杀开了民权门及民族门,到金汤桥与西路两纵队会师。从此,天津守敌被分割成数块,各自陷于极度孤立及十分混乱状态中。”
稍有一些军事常识就可以看出,我军突破城防会师金汤桥后,第一个战略目标完成,下一步就是要将敌人分割围歼各个击破,其主要任务就是占领中原公司,这是天津当时的制高点,夺取中原公司后,敌警备司令部就完全暴露于我军火力之下,敌人会不战自降。
当时的我军一部分沿河推进夺取胜利桥,再由多伦道中原公司进攻;另一路由闸口街到东南角,沿罗斯福路向中原公司进攻。但是这两路都受到国民党军的顽强阻击。
刘亚楼在在《平津战役的决定意义》中提到:“某部进攻到罗斯福路十二警察分署时,前边一座楼上的敌人用猛烈的火力封锁了道路,由于楼多街窄,炮兵无法射击,炮兵战士以大无畏精神,将大炮拆开抬到三层楼顶上,七发炮弹打掉敌人四个火力点,掩护步兵攻占胜利桥,在战史上写下了大炮上楼的英雄史记。”
另外,《天津战役我军坦克》一文作者也说:“在中原公司(今百货大楼)附近,守军占据新旅社楼房,居高临下阻击第一纵队第二师前进,步兵在多次进攻无效的情况下,我军两辆坦克及时赶到,撞开大门并掩护步兵歼灭了楼内守敌。”
由此看来,在这个方向进攻的我军一共就打了七炮,而且口径不是太大,除了端掉胜利桥敌人据点以外,没有打到正中书局的记录。就是打到正中书局,破坏性也不会太大,但引起火灾的可能性是有的。
据说我军是在夜间攻占中原公司的。那火似乎帮了大忙,我军看中原公司一清二楚,而楼上的敌人却成了“睁眼瞎”。战士们冲上前去,用利斧劈开窗户冲进去迫使敌人投降。跟在队伍后边进城的接收人员,在路过中原公司时大火还熊熊燃烧,面对已成废墟的正中书局,还是郑重的宣读了我军接收令。
在中央电视台在专题片中,天津市民石钟说:“当时看到的天津并不是破烂不堪,只是中正书局着着大火,旁边就是一堆一堆的死尸。”
时任四十六军四一零团一营通讯班长崔子合,在《我参与了家乡的解放》一文中说:“我们把警备司令部包围,司令部大楼面积很大,有四五层楼高。领导派了小杨等六名战士,带上炸药包,准备一举攻克大楼。我方火力进行掩护,以控制敌人的火力,六名战士顺利地将炸药包安放在预定地点,顷刻将大楼炸塌一角,敌军死伤众多。没死的敌军从窗口把白手巾挑在枪尖上,向我们喊:‘别打了,我们投降,我们投降。’我方向对方喊话‘愿意投降的,都走下楼来。’接着楼上的官兵便陆续下楼,乖乖地做了俘虏。”“午9点,解放军涌进一个地下室,这里就是陈长捷的地下指挥部。在解放军大炮的威慑下,这个拒不接受和平改编的国民党将军不得不举起手来。”
解放后这里一直闲置不用,后来在此废墟上建成胜利公园,也许是特意在这里宣誓公理战胜的意义。每当市里有重大活动都在这里举行,特别是每年国庆大会开完以后还有游行队伍和彩车,平时这里成了市民休闲娱乐中心和打卡地,时间久了人们就忘了这里原来是什么样子,甚至忘了它的前身是个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