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前沿65-地域诗歌写作20年纪念（2000-2020）-夏加的长诗
稿 约
写在前面的话
·发 星·
夏加的长诗【众神辞】（【色达】【见习薄】），我更应作为众神词，或众神语来解读，一个有自身精神信仰人的语说，其实就是大地与众山间那些万物的对话与相碰的灵思，夏加的长诗由不同短句构成，这些短句像是群山谷地间散飞出来的银雪，或山风之鸣，或是胸膛与阳光闪电相拥时的流亮与速度，一块块小石构成大石，最后是精神的群山，就目前夏加长诗所显露的已是一片神性茫苍的丰满铜音，完全可以根据生长与时间的不同，就是说写作者本身的修为精进本身，进行一步步的在目前的长诗架构上的增加与延伸，以达到真正宏雄的【众神辞】，期待。就目前作品的诗性传达也是充满诗性的哲人、智者一般的感知与言说；神性写作作为现代诗写作之一种，在精神天空的延展与拓宽上，为无限写作提供了可能，相信夏加兄弟会找到自已的未来写作之路。2021.7.2大凉山普格双乳山下
夏加，藏族，出生于四川省甘孜州丹巴县，现供职于色达县文联，担任主席职务。系四川省作协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巴金文学院中青年作家高级研修班学员，鲁迅文学院第27届少数民族作家培训班学员。先后创作出版《天子格萨尔》《第二朵莲花》《刻之魂》等个人专著。作品散见于《美文》《中国作家》《星星》《散文诗世界》《贡嘎山》《四川经济日报》《甘孜报》等。散文诗《游牧手稿》（节选）被评为《散文诗世界》2020年度十佳散文诗。
目 录
·夏 加·
众神辞（长诗）
01
虚空无尽，抬头即是宿命
高处，在尽处
02
狮身人面，失散的贝叶上
你的模样，比一片雪花更轻
掩埋了血和白骨
03
我们在你的一截咒语中复活
放牛，牧羊，获得凡俗的爱情
04
虚妄与未知，在及天的牧场上
保持温顺。弯弯的身子
令你不朽
05
从生到生，一百零八颗念珠转个不停
没有人怀疑，星光为此沉睡
06
我是有罪的人，从前世来
来生不必宽恕。在你死去的那一天
河流干涸，万物凋敝
我是你万劫不覆的法身
07
我为此永葆性欲
在百兽行走的荒原
喊出爱人的名字
08
群星垂目，云汉逼仄
只有死去，你才会露出真实的样子
不被看见，不被提及
09
倘若你要留下些什么
一地经卷被风吹走
天地绝育
10
我深知这一切
你比我更麻木
11
爱的，不讲道理
恨的，来意不明
都和你有关
12
我厌恶你的名字来自人间
比一次下跪更加可耻
不死，足够令人忧伤
13
木刻的印板被轻轻叫醒
我百年后的魂魄，是否名叫西藏？
14
我是爱你的。我幻想中的众神
是鹰。牧草，冰滩，子宫和梦
苏醒于正午的阳光
15
你从未睡去，以至于
更多人无法醒来
16
众神啊！你比众生
少了一座坟
17
高山困顿，荒原饥寒
你比任何远离，都更亲近
生命茫茫一片，发出阴郁的哭声
18
我是牧人，终生放牧你的游魂
比轮回更坚决
19
而爱，比一次长睡更清醒
20
百年不长，尽处
无人记得你是谁
在高处，你死于爱
21
复活的过程风雪肆虐
新生，即是终极的意义
22
云天下，跑马场
我是煨桑台上的一缕桑烟
拥有佛子的体香
23
万物掩面，无常在接纳中歌颂反叛
24
一切与金色有关的寓意
都在活生生的骨血中描摹
天堂与地狱
越来越长的恐惧
在越来越短的路上
25
有人在追寻
有人在追问
你起止于无限的高
26
声音，光芒，雷电风暴
无形无声的你
比一颗星球更辽阔
27
你为人而存在
人因你而存在
28
我所理解的凡俗
即是你的前生
29
猴菩萨，罗刹女
我所理解的众神
是远古的魂
在今夕开出莲花
30
人山人海的神殿里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的人世间人山人海
31
我无法饶恕自己
在现实生活层面谈及众神
言说信仰和灵魂
绝对的本质死于一般意义
32
无数物象散落，各自为阵
众生扛起山河，日月化整为零
从此劫难绵长，喻为美好
33
你被塑造成一切
从此没了形象
34
你是你
你是我
我是我
我是人
你不是你
35
那么多疑问止于下跪
那么多浅薄始于膜拜
众神啊！我低得不能再低
36
永生是个梦
在零之下
色 达（长诗）
01
静坐在中华的版图上，你比一个字母更小
鹿角与马蹄印围着雪线生长，把命刻在天上的邦扎草
把石头和血揉成经文，在有光的地方
庇佑无人问津的黑夜。没有一个词根
珠日是光，从太阳心脏升起
02
你是女人，大雪的经期总在荒凉的时刻到来
03
野牦牛沿着河流寻找绿洲，尾巴
拖着长长的冰滩。在众神遍布的旷野
用一条腿骨的尸体垒起嘛呢堆
比大雪更白
04
骏马是金色的，比黄金更昂贵的名字
驮着整个冬天，奔向壮年
饥肠辘辘子宫在野外
寻找精壮的爱人
05
神子与你有关。果根塘的晨曦里
骑士的宝剑从大地生长，那是牧草
带着暖意，饲养牛羊
06
藏猕猴返回人间，爱在柏林深处
捉对厮杀。
07
命，高于天空。
鹫鹰在低处飞翔，带着一颗种子
08
荒野游吟，手握星星的人
数着水流，等歌声
从石头缝里响起
09
爱，受孕于死。死，受孕于爱
深寒的初夜，众神在侧
召唤苦行僧
10
你是冬天，比春天更亲近
每一条江河，都是信仰
渗着檀木的体香
11
启明星闪亮，在最高洁的额头上
足具恩德的笑，比泥土更柔软
12
而这旷野之中，还有更多浪人
在夜行的路上，啃着啼血的天幕
那是捆尸的绳索，徘徊在日头之外
13
你的肌体上，烙着三十个字母
三十个字母上，垒起一座城墙
14
神鬼骨肉相连
率先抵达你掌纹地的孩子
泪流满面
15
最先哭出声来的，是图腾
印在唇齿上，和舌头相依为命
16
草海，雪山，种马，雪莲花
大河，牧草，牛羊，帐篷
找不到腰刀的人，是野人
蜷缩在佛珠中
17
一直有两个结论：极善和极蛮
雪豹把天空分成两截
一半乌云，一半晴朗
18
那个叫穆波董的男人
那个叫格萨尔的男人
那个叫吞米桑布扎的男人
都用一把短刀的方式爱过你
刀锋过处，生育到来
19
贫穷的说唱艺人们，你们何时能够
在颂歌中流下悲伤的眼睛？
20
在铁打的骨头上，神鬼殊途同归
我们都是饥饿的孩子，乳名
是我们最后的食物
21
说爱，只要一拉上帐门
雪风，就带走了家神
22
色达，我视你为母亲
在每一个夜里，我
总是双足冰凉
不能入眠
23
比身体更诚实的，是千年里
最盛大的繁衍。来了又去的父亲们
正借着月色
说爱
24
我愿意相信，果根塘之心
是菩提。泛着血的光彩
25
那个骑马的人。从来只愿意
只敞开一半胸怀
26
阿嘎洛麦。一别三千年。
27
当你赶着水草爱恋
是哪一匹骏马背上
驮着你的前世今生
28
巴亚帽下，色达
你比一缕桑烟更虔诚
29
天亮了，睡醒的光
把你还原成最初的模样
像未生娘，骨盆里
孕育着一个叫羌的孩子
30
经声回荡。把生死的鼓点一敲再敲
不说话的你，多么迷人
31
星空与凡人交欢。众神所到之处
都是战场
32
战神无处不在
紧闭的城门里，战马奔腾
33
高处有贵人。来自凡尘的主宰
拾级而上。当所有人都跪下身子
色达，才更像色达
34
天堂与地狱中间，只隔着
一条命。在高处，也在低处
35
藏獒一样的子嗣们
怀抱一副慈悲的心肠
撕咬与爱抚的本能并行不悖
36
当闪电把天空撕开一道裂口
爱比恨更令人恐惧
37
花开半夏，余下的
尽是寒冬
38
兄弟姐妹们，珠日在上
倒下去的，远不止先贤
39
我以为，像狮子一样露出牙齿
身子就能长成佛塔
最高的金顶，是智慧
40
然而，将所有的石头垒在一起
也垒不出，康健的色达
星光比想像中的
更加遥远
41
病中的色达
有康健之姿
42
所有的河流流向远方
守着源头的人，早已
忘了姓氏
43
巴颜喀拉纵横捭阖
每一条褶皱鱼贯而入
那是刀斧，在石头上跳舞
44
瓦须，只有大声喊出你的名字
金马的骏马才会扬蹄奔跑
先祖与后人，同为骑手
45
漫长的冬天里，色达
是颂经禅坐的色达
在一颗佛珠上，从边缘
直抵心脏
46
今生，是场梦
醒在来世
47
世间最长寿的老人，叫轮回
永远不死，从未诞生
48
我在正午时分抵达你
从此爱上你的晨暮
从此我的爱情
全是一黑一白，一明一暗的你
49
你亮堂堂的身子上，长满了青草
那是我在仲夏，早于时间爱上你
50
你的命那么高。
我正为你多病的身体哭泣
哭出来的爱，最真
51
九千余平方公里尽是民间
六万余男女老少尽抵神祇
52
我的爱，在色曲河里淘沙
淘尽一座山脉
入睡前，总习惯一声长笑
53
果根塘中央。格萨尔的命盘平整
纵横的战马越过疼痛的尸身
为生育的女人送去爱情
54
史官流浪，英雄远去
凌空的雄鹰，比一朵云更轻
55
我和你，同时保持沉默
为远古的阳光送葬
色达，我是你躺下来的爱人
56
何人何时
从羌地而来？
赐你长命？
57
色达，我在唐宋时爱你
以吐蕃之名
我在元时爱你
以宣慰使司都元帅府之名
我在明时爱你
以乌斯藏据之名
我在清时爱你
赵尔丰的札谕里，你永葆处子之身
58
你的骨头是一只船
在杜柯河里满载星斗
59
多余的情调淹没于法号
空旷的原野薄如蝉翼
60
比零更虚空的，是你的胸膛
装不下一面镜子
61
1952年，羊群在黎明醒来
把整个夜晚揣进搭链
1955年，解开搭链
羊群就越过了大河
62
比草场宽大的梦，是彼岸
水草丰美，长醉不醒
63
众神酣睡
醒来有供养
64
睡得太久，身子越来越疲软
像病人，比死更懒惰
65
好事者翻开家谱，所有人失去记忆
色达，你是被宠坏的孩子
在新的一天，忘了旧的自己
策马破冰，赶着太阳奔跑
食物太多，你忘了饥饿
66
懒惰的美德，在长冬无夏的草原
长夏无冬
67
我爱你奔跑的样子
一缕长发比疾风更快
68
枕着食物沉睡的人
终将死于食物
69
我爱你的每一滴汗珠
比心更明净
70
每一声呐喊
最极致的命，是力量
见习薄（长诗）
——词根结事，见习爱
01
三月，我从东山来
以大雪为袍装
看群星爱抚狮群
02
道路混沌，最接近神谕的那只眼
是骑以鹤背上的
月光。
03
草木即将复活，从今起
我是冰冻的种子
在深寒中见习爱情
04
三月，九天烧起大火
你在火焰中央，雕刻虚空
用雪片
05
我是高地牧马人，最善策的那匹骏马
银鬃飞扬，每一根毛发
都朝向你的
处子之身
06
起点：修辞与性
媒妁：魂
07
功德将起，受难的人
在万里之遥，翻开
一卷史册
08
第一页，豹子撕咬晨昏
黑白棋阵雷声隆隆
你是——浩荡难民中的一个
09
肉体过于拥挤，最空旷的地带
人迹罕至。那是你
为活着留下的
坟地
10
硕大两个字：命运
在正中央，含着一口鲜血
微微地笑着
11
第二页：目录
第一章：见习薄
第二章：隐秘笔记
第三章：记事本
剩下的一章给你，那是个巨大的
问号
12
从此填满整个意象
——来自头发的喘息
来自夏天的呻吟
爱，是从未被描画的
漫画
13
那么，俯视我吧！
爱的交叉点，正好
在肚脐散开
14
回到风雪高地，从此裹紧的
还有在隘口驰骋的
风暴
15
那与稀薄的氧气有关。一个吻
足以让整个枯萎的世界
苏醒。并以星月起誓
赶路的人，会在冰雹到来之前
找到盘踞的路标
16
第三页：序
灵魂散开，魂灵归零
一句话，吟唱神谕的人
打开神殿大门
17
三月，春天不像春天
但我们，更像自己
18
在群狼奔窜的旷野，我找到你失落的名字
和我的名字，正睡在一起
像爱人
19
我愿为此哭泣
像一个婴儿
20
在荒漠深处
借机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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