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瓷笔记：不是所有的釉下红，都是釉里红！
一
我想，我可能犯了错，需要在这里郑重向大家道歉。
前不久，我写了一篇瓷友在直播间买到瑕疵器物的投诉文章，有一些影响。
文中提到：主播表示那是“青花釉里红”的精品器物，烧成很困难，所以价格不菲。
文章发出后，有位业内人士给我发了私信，指出我这篇文章不严谨、不科学、很外行。
我当时还很生气，刚被人称为“烦尔摩斯”，怎么突然就“不严谨、不科学、很外行”了？
但这位业内人士只说了一句话，我就哑然了。
他说，这根本就不是“青花釉里红”
⋯⋯
相关陶瓷资料上是这么定义的：
青花釉里红，俗称“青花加紫”，是在青花间用釉里红加绘纹饰的一种瓷器装饰手法。
青花，是指用青花料描绘图案花纹，然后施透明釉，在以1300C左右的高温一次烧成的釉下彩。
釉里红，是指用铜的氧化物（铜花）为着色剂配制的彩料，在坯体上（或先施以青白釉的坯胎土）描绘纹样，再盖一层青白釉，然后装匣入窑，经1250C～1280C的强还原焰气氛，使高价铜还原成低价铜，呈现娇妍而沉着的红色花纹。
那么，这业内人士凭什么说那款器物不是“青花釉里红”呢？
二
今年，随着春风压手杯价值20万的故事传开，青花釉里红热得像中了暑一样。
前两天，我将几年前买的青如堂压手杯挂了个高价放在咸鱼上，居然没多久就被人拍走了，一时让我有点错愕。
但是更让我错愕的是，这釉里红的风潮里有一些东西总觉得不对味，它们的品相好得过于异常。
釉里红想要什么颜色就有什么颜色，猪肝色、朱砂红、鲜红、桃红应有尽有，不仅发色极佳，那红还不晕不流不发青不泛黑，线条比青花还清晰，完全不像我之前印象里的东西。
譬如说，某代理开的窑口就很擅长烧制此类釉里红器物，老板还乐于帮一些品牌窑做代工。
某二三线流量窑口以千儿八百的批发价包了上百只，落上自己的款后转手在直播间里卖上万块。这堪比贩DU的利润，割韭菜的感觉是不是很上瘾？
之前也有人解释说，这些品相异常好的釉里红是当代陶瓷工艺的进步，只是在铜料里加了稳定发色的配方才有如此完美的呈现。
但按照“业内人士”的说法，此事必然有蹊跷！
出于慎重，我还是先就“业内人士”的说法向前文那款器物的窑主询问了一下。
虽然这位窑主肯定地表示自家器物是原矿釉里红，但对于是否铜发色却没有明确回应，不过他也提到了一个重要的点：
釉里红釉面，摸起来会有凹凸感。
三
对于这位窑主的说法，“业内人士”明确表示“不可能”。
他说，此类器物的红是包裹色，并不是窑变色的铜红。铜红难烧，要保证发色就会填得厚一些，也会导致料薄的地方容易烧飞。该器物内部红料的填色有厚有薄，但厚薄的地方居然发色一致，且层次感强，则显然不是铜红。
釉里红之所以难烧，主要原因有两个方面:
一是铜离子的发色条件极其苛刻，不仅烧成温度很窄，同时对窑炉形制、窑位摆放、空气湿度、升温速度、烧成氛围、胎釉配方等等都有不同的要求。比如温度过低会发黑，温度过高则烧飞。
二是釉里红的铜离子在釉下以胶状体形式聚集，呈色需要达到一定的厚度，这也十分考验画工对釉里红料性的把握。铜离子太薄无法呈色，胶状体太厚容易流动，经常导致胎裂或开片。
即便当下气窑可配合有各种精密仪器来操控温度，但仍然有太多人为不可控的因素存在，加上青花釉里红烧成还需兼顾两者不同的发色温度，所以才有其稀缺性而受到人们追捧。
我同时也咨询了真正烧制釉里红的几位窑主，现在用的釉里红原料不是古代的铜花，而是用淡蓝色的氧化铜粉，有特殊工艺要求的还会加入一定比例的孔雀石。
每家窑口的配方和烧成工艺都需要反复试验，因此都是保密的，但烧成率低是肯定的。
（淡蓝色花卉为釉里红料）
那么，业内人士口中的包裹料又是什么样的材料呢？
在湖南一家无机颜料厂的网站上，我看到了这样的介绍：
包裹红是一种红色比较饱满的釉中陶瓷颜料，有无毒、耐高温等特点。该颜料是将硒镉元素包裹到锆英石晶格里面，化学性质非常稳定，能够保持长久不褪色，被广泛应用于日用陶瓷。
我大概翻阅了一下资料，这种色料是近几年在日用陶瓷生产方面铺开，生产标准也是2020年才制定的，目前市场价格在每公斤100多元左右。
简单来说，这种色料非常稳定，所见即所烧，简便易得，只要根据色卡配原料即可，成品率超过90%。
它不像铜红需要在高温下发生窑变，两者的成品率自然也是天差地别。
四
首先，最直接的就是看釉面。
我上手过的春风祥玉、青如堂、弘器大雅、谈窑等，釉里红釉面都会有凹凸变化，釉里红部位肯定会比青花部位厚一些。而包裹红一般没有这样的现象，但也不排除会存在为冒充釉里红而故意积釉的情况。
其次，仔细观察其发色。
釉里红不会有厚薄颜色一致的现象， 会有一定晕散和流动，还会有红中带绿或者发黑的情况。包裹料发色均匀，呈色稳定，还可以有厚薄浓淡的变化。
最后，放大镜下也可以看出两者的不同。釉里红在釉下呈现出明显的胶质感，有流淌痕迹很显灵动，胶质厚的地方较少气泡。包裹料的发色比较呆板，未完全熔融的红色晶体会呈现出更为深色的色斑，气泡被颜料包裹。
我手上有一对景德镇“工艺小狂人”查佑达出品的青花釉里红龙凤对杯。
小查同学“丧心病狂”地在杯内外堆满了龙凤纹和釉里红云纹，如乾隆一般的审美风格也许会因人而异，但是他对工艺的痴迷却可见一般。
尤其是釉里红的呈色、形态可以说是很好的课堂材料。
器物的胎质较硬，因此釉里红部位呈明显的凸出状，有流动感，釉层更厚，握在手里犹如按摩棒一般。
釉里红的颜色也以猪肝红为主，中心部位会带绿，还有种冷暖撞色的别趣韵味。
总而言之，玩瓷之路既漫且长，需要我们不断擦亮双眼，提升寻物和审美的能力，且玩且珍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