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的“恶”

小时候知道兴化有个“水浒港”,就在我们张家庄的大河北。对施耐庵及其《水浒传》算是爱屋及乌吧。(以下引文自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4月新一版《水浒全传》)

潘金莲不仅是《水浒传》中的淫妇形象,也是中国古代文学人物长廊中臭名昭著的大淫妇。对于“眉似初春柳叶”,“脸如三月桃花”,“纤腰袅娜”,“檀口轻盈”,“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的二十出头的潘金莲,被要缠她不得的东家,白白送给“身不满五尺,面目丑陋,头脑可笑”的武大郎为妻,实在令人惋惜,用一些现代人的眼光,有外遇也情有可原。但施耐庵笔下的潘金莲,不仅“淫”,而且“恶”。不乏有文人学者为之翻案,影视作品也难以全面真实地反映《水浒》中的潘金莲。演不尽真。

施耐庵评述潘金莲开宗明义:“这婆娘倒诸般好,为头的爱偷汉子。”大凡爱偷汉子的女人,就不是丈夫优秀不优秀的问题了。世上哪有潘驴邓小闲,即使富可敌国,即使贵为君王,又要帅气年轻,又要驴样“身体”,还要体贴入微,这样的人有吗?潘金莲这种人,无论是嫁给武大还是武二,出轨是迟早的事。这是想为潘金莲翻案的人的盲点。现实生活中,老板、官员、帅哥的老婆,就有偷人的。《水浒》上贾氏谋害卢俊义,阎婆惜对宋江绝情寻欢,潘巧云让杨雄戴绿帽子,正是如此。武大形象丑陋,才是一些人为潘金莲辩护的口实。好像值得怜悯的武大就不是人!

其实武大并非一无是处,头脑还是好使的。他听说“打虎的壮士姓武”,就“八分猜道”是武松。潘金莲诬陷武松,他却不信:“我的兄弟不是这等人,从来老实。”相貌猥琐,心如明镜。郓哥告诉他老婆有奸情,他立即联想到:“那婆娘每日去王婆家里做衣裳,归来时便脸红,我自也有些疑忌。”病关索杨雄一开始就不相信浪子燕青说他老婆偷和尚的话。起初武大知道潘金莲在王婆家吃酒,便对她说:“阿呀!不要吃他的,我们也有央及他处。他便央你做得件把衣裳,你便自归来吃些点心,不值得搅恼他。你明日倘或再去做时,带了些钱在身边,也买些酒食与他回礼。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休要失了人情。”武大很懂人情世故。从清河县搬到阳谷县,靠卖饮饼,在紫石街赁租两层楼房居住,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那可是900年前的宋徽宗时代。我们小时候庄上好多人家还挤在草房土积墙的丁头虎里呢。武大是有财商的勤劳之人。武松是他扶养成人,算是有担当的男子。

潘金莲第一眼见到武松,就想入非非,“我嫁得这等一个,也不枉了为人一世!”以后“常把些言语来撩拨他”。大雪天不等武大归来,硬要和武松喝酒,捏武松的肩胛调戏,要武松喝她的残酒:“你若有心,吃我这半盏儿残酒。”真是“英雄只念连枝树,淫妇偏思并蒂莲”。受到忍无可忍的武松斥责后,她竟在武大面前反咬一口:“争奈武二那厮,我见他大雪里归来,连忙安排酒请他吃,他见前后没人,便把言语来调戏我。”你说这女人毒不毒?!

再看看她与西门庆在王婆家吃酒的那一段:西门庆有意将筷子拂落于地,蹲下去“且不拾箸,便去那妇人绣花鞋儿上捏一把。那妇人便笑将起来,说道:'官人休要啰唣!你真个要勾搭我?’西门庆便跪下道:'只是娘子作成小生。’那妇人便把西门庆搂将起来。”真是一对狗男女,正应了武松说的古语:“篱牢犬不入。”

武大捉奸,“那妇人顶住着门,慌成一团,口里便说道:'闲常时,只如鸟嘴卖弄杀好拳棒。急上场时,便没些用,见个纸虎,也吓一跤。’那妇人这几句话,分明教西门庆来打武大,夺路了走。西门庆在床底下听了妇人这几句言语,提醒他这个念头,便钻出来说道:'娘子,不是我没本事,一时间没这智量。’便来拔开门,叫声:'不要来!’武大却待要揪他,被西门庆早飞起右脚。”正如武大对潘金莲所说:“你做的勾当,我亲手来捉着你奸,你倒挑拨奸夫,踢了我心。”她确确实实是武大被踢得“口里吐血,面皮蜡查也似黄”,半死不活这一恶性事件的主谋。

武大被打伤的第二天,潘金莲就又和西门庆幽会。“武大一病五日,不能够起。更兼要汤不见,要水不见,每日叫那妇人不应;又见她浓汝艳抺了出去,归来时便面颜红色。”

药鸩武大郎,主谋是王婆,但潘金莲是直接元凶。那夜三更,潘金莲开始下毒手,“武大再呷第二口时,被这婆娘就势只一灌,一盏药都灌下喉咙去了。”武大“肚里倒疼起来”,“这妇人便去脚后扯过两床被来,没头没脸只顾盖。武大叫道:'我也气闷。’”“武大再要说时,这妇人怕他挣扎,便跳上床来,骑在武大身上,把手紧紧地按住被角,那里肯放些松宽。”简直是丧心病狂,被情欲冲昏了头的她竟人性也泯灭了。

人类社会自家庭产生,古今中外的道德规范具有一致性,否则美国前总统克林顿与莱温斯基的拉链门事件,也不会成为“丑闻”,更何况在中国的传统文化里,淫即是恶,“万恶淫为首”。

《水浒》中的潘金莲,确实是个歹毒的淫荡女人,应该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想为潘金莲翻案,也太小瞧了先人的智慧和施老夫子的笔力。

2021.2.23.于穷达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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