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肾同病话水肿！

远方姑婆，年高81岁，因病情危重，想见我父亲最后一面，电话中询问病情，水肿，腰以下肿甚，小腹胸脘胀满疼痛，西医诊断：肺心病，心衰，经消炎利尿，输血等治疗无效，返回家中，用氧气暂时维持生命。

为医者，义不容辞，再者，喜欢接触危重病，对自己医疗技术有所提高，几经考虑，决定放下手中繁忙之事，陪我父亲一起去看望姑婆。

路程不远，六十多公里，路却难走，摩托车带着父亲，一路颠簸三个小时，下午两点赶到姑婆家。姑婆坐在床上，据说已经坐了二十来天，但坐不能卧，喘息，心悸，卧则喘甚，插着氧气管，甚是可怜。喘而不咳，全身水肿，腰以下肿甚而硬，久久按之，凹陷不起，下肢冰冷过膝关节，趾缝溃破流少量黄水，上肢不冷，小腹肿、胀痛，腹水，胸脘胀满疼痛，肝脏肿大于胁下三指，质柔软。口渴，但不多饮，据观察，床前放一杯水，几分钟即饮一小口，平时无汗，胸腹疼痛剧烈时，有微汗，口唇青紫，问及当天小便，中午两点以前只解过一次，量极少，舌干红无苔，脉沉细微，已三天粒米未进。好在神智清醒，气色尚好（可能是输过血的缘故），正在服用中药，看处方，是补中益气汤加半夏。

诊断：少阴水肿，心肾不交，水火同病。

处方，桂甘姜枣麻辛附子汤加味：桂枝18克，甘草12克，生姜18克，大枣12克，麻黄12克，细辛10克，炮附子10克，知母20克，防己12克，木通12克，三剂，水煎服，一剂服两天。

说到这里，可能有人会质疑和反对：口渴，舌干红无苔，还一派辛温燥烈药、麻辛附姜桂同用？口唇青紫，肝脏肿大，不用活血化瘀、软坚化积药，怎么辩证的？先不管他，继续…。因家中事多，处方之后，返回家中，让父亲留下多住几天陪姑婆。

第二天电话询问，昨天服药三次后，微汗出，小便六七次，量多，心悸、喘满减轻，腹水消退一半，腹部柔软，口渴减轻，下肢水肿无明显消退，已经去掉氧气管，吃了半碗玉米粥（重病之人，突然饮食倍增，需防其回光返照，应密切观察），二十天以来，第一次能躺下睡觉，无虚脱及其他不适，继续服用前药。

第三天（今天），电话询问，喘息心悸大减，腹水消退，肝脏缩小，已无胸脘胀满疼痛，能躺下平卧睡觉，正常睡眠。唯下肢水肿只消退十之三四，下肢转暖和，无其他不适。嘱其低盐饮食为主，继续服用前药，待下肢水肿消退十之八九，再改用栝蒌瞿麦丸善后。

栝蒌瞿麦丸：山药30克，茯苓30克，花粉20克，炮附子10克，瞿麦10克，三剂，水煎服，一剂服两天。

按：此症属少阴心肾不交，水火同病所致水肿。下肢冰冷肿甚，是肾阳虚衰于下；口渴，舌干红无苔，心悸，是心阴亏损于上；喘息，是水气格阳；上不能降，下不能升，日积月累，如铁石难破，而出现腹水、小腹胸脘胀满疼痛、肝脏肿大。

《金匮要略》水气病脉证篇，三十一条：气分，心下坚，大如盘，边如旋盘，水饮所作，桂甘姜枣麻辛附子汤主之。

心下坚，大如盘，边如旋盘，正是今之肝脾肿大的鲜明写照，今之风心病、肺心病，至晚期心衰，出现水肿兼肝脏肿大者，即是此证。方用麻、桂、姜以攻其上，附子细辛以攻其下，甘草大枣补中焦以运其气，上下之气交通，其病可愈，所谓大气一转，其气乃散。加知母一味，名消水圣愈汤，为陈修园所创，知母滋阴化液，以通小便，知母治肿，出之《神农本草经》，桂枝芍药知母汤，也用知母，治历节脚肿如脱。用桂甘姜枣麻辛附子汤加知母，陈氏曰：屡试屡验，奉为枕秘。

中医是一门仁慈的医学，麻辛附姜桂，一派辛温燥烈之药同用，无病之人服之，定会伤津耗液，病者服之，只针对病灶，转大气，交心肾，使邪从汗、从小便而出，不会大汗，不会伤津耗液，所谓大气一转，其结乃散，口渴，舌干红无苔者，用之亦无碍。

栝蒌瞿麦丸，见于《金匮要略》消渴小便不利脉证篇，第十条：小便不利，有水气，其人若渴，栝蒌瞿麦丸主之。此方育阴利水，天花粉清上焦之热，山药茯苓补中焦之虚，附子温下焦肾阳而化气，瞿麦专通水道，有补有泻，生机勃勃，川流不息，是为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