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人跳舞免不得：武式太极器械之秘与现代实战作用

单人跳舞免不得

一一武式太极器械之秘与现代实战作用

李新方

有人把太极拳和器械说成什么“太极舞”，这当然不是完全没有根据，但舞和舞其实是不一样的，舞不一定就是表演动作，实战训练的动作也叫做舞，最反对花法的实战武术家戚继光大将军就讲过：“单人跳舞免不得，乃是必要从此学来”(《纪效新书·或问篇》)。

如果你真正了解了其中的秘密就会知道，从古到今，实战功夫就是从这种“单人跳舞”中学来的，但这其中的秘密是决不会让外行看出来的，“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孙子兵法·始计篇》），如果让外行人也能看出来那也就不叫实战了。

太极器械的实战训练之秘在哪里？尽在此也：“……以上刀法、枪法，务要身法不散，讲究跟劲”（武禹襄《器械论》）。这里文字不多，而信息量极大，揭示了武术器械实战的全部秘密，特别是对于在现代条件下如何充分发挥冷兵器的实战作用，尤有重要指导意义。

一、可以更有效地培养实战精神

要做到“身法不散，讲究跟劲”最为关键的是，“精神能提得起，则无迟重之虞”（武禹襄《十三势行功要解》）。有关火器和冷兵器在战争中的不同特点，国外曾作过这样的描述，“用来从远处打击敌人的武器……使得感情力量和本来的斗争本能几乎完全不起作用”，“与此相反，勇气在白刃战中却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战争论·战术或战斗学讲授计划和提纲》)。

在今天，这样的白刃战很难见到了，但冷兵器与人的精神力量之关系，仍然非常值得重视，实际上，火器与冷兵器一样，都是手臂的延伸，不过是把胳膊接得更长而已，都是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精神力量都是起决定性作用的，“合军聚众，务在激气”(《孙膑兵法·延气》)，“临敌若无胆向先，空自眼明身便”(《纪效新书·拳经捷要篇》)，现代远程打击的武器仍然如此。

因此，在现代条件下习练武术器械，最重要的意义在于培养实战精神。拳术和刀剑枪都有对练方法，这对于培养实战精神当然更好，但现在更多的人是“单人跳舞”，即便如此，手里拿着冷兵器进行模拟实战训练，也比拳术更容易找到与敌人殊死搏斗的感觉。同时，中国传统武术历来以“闻鸡起舞，磨炼筋骨，留以有待”相号召，在这种精神氛围中长大的青少年，从军后不难成为一名优秀战士。

二、有助于更好更快地掌握现代军事技术

在西方国家，随着冷兵器完全退出战场，如《战争论》中提到的白刃战消失后，拳术和器械都完全异化为一种竞技体育，只有中国传统武术仍然真正保持实战的本质特点。

正如戚继光讲的：“凡武艺，不是当应官府的公事，是你当兵防身、立功、杀贼、救命本身上贴骨的勾当。你武艺高，决杀得了贼，贼如何又会杀了你。你武艺不如他，他决杀了你。若不学武艺，是不要性命的呆子”（《纪效新书·论兵紧要禁令篇》）！

作为早期太极拳家的杰出代表，戚继光对武术下了正确的定义，武术是给自己练的，练武术是为了提高生存本领，孔子也讲过：“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论语·子路第十三》)，全民自觉习武是国人几千年来的传统，也正因为如此，只有中国传统武术至今仍然保持实战的特点，并能够自觉地适应现代条件的变化，至少武式太极拳的确如此。

拳术和各种器械，其中包括发射类器械，都是三法一体，如李亦畬《秘传弹弓谱·入门歌》云：“凡打弹弓者先打身法，脚步踏定后用线攻，主本停准墨，精平欠背弦”，“后手一撒鸟落下”。我们不难从中看到，与武禹襄《器械论》是一脉相承的。

中国的弓弩用了几千年，手持的管型发射火器也有一千多年历史，积累了丰富的射法经验并上升到理论，李亦畬《弹弓谱》就是传统射法经验的科学总结，对于现代发射类武器的使用也很有参考价值。

在清末民初时期，国内也曾出现过“武术无用论”思潮，但有的军事家用武术家训练部队，迅速提高了部队的战斗力，并在传统射法理论的基础上，创造了“有意击发无意响”等现代射击心法秘诀，培养出许多神枪手，传统武术在现代战争条件下的作用重新得到重视。

三、把拳架放大以纠正其中的缺陷

《纪效新书·拳经捷要篇》云：“拳法似无预于大战之技，然活动手足，惯勤肢体，此为初学入艺之门也”，“其拳也，为武艺之源”。这个“似”字用得非常精妙，再读“古今拳家，宋太祖有三十二势长拳……”一段，可知由于火器的大量使用，已由重视器械向重视拳术发展，并在北宋时期开始形成以拳术命名的武术门派，但直到戚继光时期，冷兵器仍在战场上占有重要地位。

到了武禹襄时期，冷兵器退出战场已经成为必然的趋势，而在此同时拳术和器械又都达到巅峰，故武式太极拳派对拳术与器械、单练与对练的关系，都在认识上产生了质的飞跃，有“走架即是打手，打手即是走架”，“拳术是无形的器械，器械是拳术的放大”等之说，如最重要的刀剑枪三种器械，单练的套路中已经包括了对练方法，而且更重要的是用练器械来纠正拳架的缺陷。

学太极拳的人大多都知道太极拳的身法要求，但真正理解对了的不多，能够练到自己身上的就更少，而且往往都认为自己练得对，打手时分不出胜负，又往往互相指责对方双重，这时候如果练器械，特别是杆子这样的器械，身法不对就站不住了，虽有身法但身法不精的拿着杆子不动还可以，只要一动身法就散，更做不到连续进攻的跟劲，枪术要求的“三尖相照”就是身法的放大，拳术实际上也是这样的，但手里没拿枪就不容易发现问题。

许多人在打手（推手）时，感觉拳架中的著势用不上，很大原因是太极拳前辈早已把器械化为无形而用于拳术之中，武式太极拳打手的攻防之法，与枪术的“见肉分枪，贴杆深入”，“闪赚颠提”是完全一致的，故能后发先至，同时手臂又是刀剑，再如单鞭一势的要求，手臂能够发出如九节鞭一样的击打力量，还要求能够因敌变化，掌握分寸，既能够出手见红，而更多的时候必须制而不伤。

还有的人听劲化劲的功夫都很不错，在得机得势的情况下却不能把对方打出去，或打不远，这是因为功力不够，太极拳讲究用意不用力，但不用力却不可以无力，四两拨千斤也至少还要有四两的力量，练器械就是过去太极拳前辈增长功力常用的方法，除器械套路和对练外，常用杆术中青龙出水一势作为功法习练，叫做“抖大杆子”，如能连续做百馀下，打手时根本不需要用力，就可以把超过自己体重一倍以上的对手轻松地掷于丈外。

四、练器械的最高境界是不拿器械

有人说，在今天的现代火器与核武器时代，连步枪的枪刺都去掉了，冷兵器更是毫无用处，而在民间又可能会涉嫌违法，还练它干什么？但二百多年前的古人早已想到了这个问题，并圆满地解决了。

实际上，在冷兵器时代，作为平民外出携带兵器也会涉嫌违法的，至少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歹徒本来就是专干违法之事的，还会担心携带兵器涉嫌违法吗？所以近年来有些人反复炒作这句毫无道理的话：“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实际上怕菜刀还是因为功夫不高，甚至根本就没有功夫，真要有点功夫就不会怕菜刀了。

因此，过去的太极拳前辈对于器械都是练而不用，精于器械自然知道怎么对付器械，练到手臂就是枪，就是刀，就是剑的功夫时，需要伤人的时候也不需要任何器械。杆子不上枪头，刀剑不开刃，在自己家或附近的公园习练，不会涉嫌违法，只有火器等不允许随便习练，但作为习武之人也不能不有所了解，学习和掌握一定的知识是不违法的，你了解了就不再害怕，就是手枪和炸弹也不会害怕。

当年霍梦魁师祖到沈阳前，曾在姐丈葛福来的镖局走镖，就曾空手制服多名持枪强盗。那是一家大户为避战乱，举家迁徙，晚上住在一家木结构的客栈，镖主害怕，一定要师祖和他睡在楼上的一张床上，半夜恰有一伙强盗劫镖，他们闻葛家的威名，虽持有快枪，却也不敢冒然行动，就先在下面放了一把火，发现时楼梯眼看就要烧断。

镖主被吓得连哭带喊：“师父救我一命，我所有的钱财都不要了……”师祖说：“你放心，什么都少不了”，说着背起镖主，先跳到窗外的一棵大树上，看准了下面的情况，跳了下来，就在落地的一瞬间，把强盗们的枪都下了。强盗们跪地求饶，师祖把他们教训了一顿，又把枪还给了他们，押运着车队继续了赶路了。

空手可对任何器械的高手过去就很少，我们现代人要练成这样的功夫就更不容易，但在既精于拳术的基础上，只要熟枪和刀剑等器械，就有办法对付可能遇到各种器械。

刀剑能够伤人的部位主要是尖和刃，只要避开尖和刃，直接进攻敌持械之手腕，就可以将敌制服，即所谓避青走红。冷兵器的枪，伤人的主要部位是枪尖，火器的枪伤人的部位在枪口，在近距离遭遇时，要避开敌之枪尖或枪口，而攻入敌近身将敌制服，搬拦捶就是空手对手枪的实战技法。

当然，要精于拳术也不容易，这就要利用随身之物，或事发现场随手可得之物作为武器以应敌，熟悉器械的人只要能拿在手里的东西都是武器。还有，当遇到较远距离的发射类火器，或抛掷石块等袭击，以及爆炸、燃烧等突发事件，首先要利用地形地物掩蔽身体，并及时观察和寻找安全通道，伺机撤离现场，功夫高的人更可以见微知著，预知突发事件。

五、为技击的全自动化程序加速

尝闻人曰，许多人习武多年，学了这门那派很多的招，而到了危急时刻却一个也用不上，这是完全正常的，因为还没有进入技击的自动化状态，也就是过去武林中常讲的这句话：“武术不是会不会，而是有没有”，“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所谓“没有”，就是还没有进入技击的自动化状态，不论是切磋技艺，还是应对突然袭击、突发事件，现想用什么招都是来不及的，至于怎么才能“有”，却很少有人能够讲清楚，虽为武林高手，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直到王武李时期，才彻底揭开了武术实战中决定胜负的这个大秘密。

武禹襄《太极拳解》中的这段话，就是技击的全自动化程序：“身虽动，心贵静；气须敛，神宜舒。心为令，气为旗，神为主帅，身为驱使。刻刻留意，方有所得。先在心，后在身。在身．则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所谓一气呵成、舍己从人、引进落空、四两拨干斤也”。

拳术和各种器械，都是身法、心法、势法三法一体，而到了高级境界，身法和势法也都是心法，都是用意，太极拳就是专门练意的功夫，故曰“先在心，后在身”，学习拳术和器械，首先要经明师口授入门，给自己输入了技击的全自动化程序，然后还要每天习练，启动程序和为程序加速。

具体方法是“身虽动，心贵静；气须敛，神宜舒”，“刻刻留意，方有所得”，这里讲得非常明白，功夫全在用意，器械的特殊作用就在于加强意念，而并不是一定要拿着器械与人搏斗，就像修炼家手中的法器一样，都是为了加强意念的作用。

因此，习练太极拳术和器械，虽然身体在不停地动，而心一定要静，才能够启动技击的全自动化程序，并不断为程序加速，这是太极拳与外家拳明显的不同之处。外家拳也练气，但大多是练显见于外的某些硬功，如铁砂掌、金钟罩、铁布衫等，虽有一定的技击作用，却不能使元神的作用显现出来。练太极拳要心静、气敛入骨，就是要通过识神的作用，使元神得到舒展。

有的老师教练拳配合呼吸，如果练对了当然很好，但内功练的不是呼吸之气，配合呼吸也只是为了加强意念，这同练器械是为了加强意念一样，只要真正做到了三法一体，练对了，自然就是最正确的呼吸方法。

“心为令，气为旗，神为主帅，身为驱使”，这是借兵法以言拳法，当进入技击的全自动化状态后，心君即识神，只须下达命令，而由神帅即元神，负责完成行动。军队中的旗帜是用于凝聚士气的，讲的是气敛，内则气敛入骨，外则气势腾挪，才能够身心合一，身械合一，身械才可以驱使。对此，葛福来曾有进一步发挥：“气在骨而神以明，身即神而拳自以。练而由心，用而自神；不对而准，不发而至”（《八方捶解》）。

“在身．则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所谓一气呵成、舍己从人、引进落空、四两拨干斤也”，这是对技击全自动化状态的具体论述，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遇到突然袭击，或突发事件，以及施工、生产、交通、自然灾害等意外事故，身体会自动作出正确反应，把对方击败，避免或减少意外事故伤害。

但要做到实战的全自动化，还是那句话，“单人跳舞免不得”，首先要做到单练的全自动化，而器械是拳术动作的放大和意念的加强，如果在练器械的时候“心能忘手，手能忘枪，圆神而不滞”（《纪效新书·长枪总说》），“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则已经进入了技击的全自动化状态，遇到情况时肯定会做到“临敌自应不用想”（葛福来《八方捶秘诀》），而后只须不断为程序加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