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杭桥:文行双美鱼米乡
自从许真君斩孽龙之后,药湖地区便“地以人传人传地”,成为道教文化的重要传承地之一。南昌西山的万寿宫、丰城湖塘的黄堂宫(后划入新建)成为善男信女朝拜的圣地,关于许真君的传说、民俗活动汗牛充栋,不绝于途。加之药湖土地肥沃,物产丰饶,又地处南昌之郊,有锦江与赣江相连通往全国各地,药湖地区在历史上曾经是重要的人文荟萃之地。要不是血吸虫肆虐,令周边好些村庄几近绝迹,药湖真个算得上是物华天宝的江南水乡了。
药湖之滨的梅林镇杭桥村,也是风景秀丽、物产丰饶的一方宝地。唐末五代期间,军阀割据,正是各路豪杰跑马圈地之时。有一位来自梅仙乡斗山村(今丽村镇斗山村)叫熊遗安的(其祖上熊厥昌曾为豫章南城县令,后来落籍到梅仙乡斗山村)也在药湖之畔的杭桥跑马圈地,打下了一份偌大的家业。其时,贼寇横行,到处打家劫舍。为了保护家业,熊遗安让儿子熊灞带人前往匡卫。熊灞有八个儿子,势力不可小觑,驻守在杭桥一带,日夜看护,果然没有受到侵害。到宋朝建立,天下承平,熊灞便带着八个儿子当中的七个回到原籍,只有老六熊师宝主动留下来,在杭桥开基立籍。这就是杭桥熊姓的来历。族谱上以熊灞为杭桥始祖,但熊师宝才是杭桥真正的“不祧之祖”(立基之祖)。
杭桥本名航桥,顾名思义,是说村旁有一条可通航船的巨桥。后来逐渐讹作“杭桥”,也叫杭溪。熊师宝开基立籍后,不以权势压人,却以诗书传家,又仗着有一份庞大的家业支撑,“薰香以书,染贤以德,端士瑰人,代产不辍”,很快成为当地望族。有诗赞曰:
世业杭溪有美庄,风物宜人锦绣长。
几家松竹成村落,万倾膏腴足稻粱。
萝径暖风游鹿冢,柴门晚照下牛羊。
养高自得耕桑乐,不羡裴公绿野堂。
师宝之孙德整(字威仕)宋为镇江太守,德整之子务本仕吴江县二尹(县丞),务本五传至义斋,宋淳祐间试胄监进士,授学士,与明初文渊阁大学士、湖塘燕山人朱善的伯祖父雪涧先生为同窗,二家有通家之好(姻亲)。而雪涧先生与梅林石溪人、南宋进士涂桂庄也是姻亲,涂桂庄的孙女便是朱善的母亲。如此联姻,真可谓门当户对,成就一段文坛佳话。义斋去世后,涂桂庄亲自撰写墓志铭。义斋之子片帆,片帆之子四山、五峰,皆以文学有名当代。故谱上有“值世治隆盛,承家业丰富而家声益振,多魁人杰士,明经洁己,接屋连墙,重楼叠阁,绣户朱窗,辉映里閈”的赞语,连明代大学士、同田浠湖人姜曰广也赞叹杭桥熊氏“明经洁己,文行双美”,可见当时人文鼎盛。
到了明代永乐年间,杭桥族裔中又出现了一位传奇式的人物,他就是永乐进士熊概。关于熊概,百度词条中介绍:熊概(?-1434年),字元节,丰城人。幼年时父亲早亡,因母亲改嫁胡氏,所以早年用胡姓。永乐年间考中进士,步入仕途,而后巡抚苏州、浙江等地右都御史,掌南都察院事,后又代理刑部,为官执法非常严,宣德九年(1434)去世。
这段介绍有点偏差,把熊概的祖父说成了父亲,祖母说成了母亲,清道光《丰城县志》的介绍更为准确:“熊概,字元节,号芝山,杭桥人。父直,字敬方,其父达夫仕元为福建路录事,卒官,贫不能归。直始一岁,随母适古田令、吉水人胡时中,遂冒其姓,为吉水学生。锐意六经,尤肆力关洛之学,时称敬方先生。所著有《春秋提纲》、《西涧集》、《金陵稿》。永乐中应天乡举第三,未仕卒。”这就是说,熊概的祖父熊达夫就是杭桥人,死于官任。那时熊概的母亲一无所有,无法回到原籍,就带着年仅一岁的儿子熊直改嫁到时任古田县令的吉水人胡时中,改名胡直。后来,胡直刻苦读书,很受人尊敬,考中了秀才,没有当官就去世了。
胡直对自己未能改回原姓一直耿耿于怀,愧称自己为“旁死魄”。这种想法也影响着熊概。熊概曾写信给朋友说出自己的苦闷:“木本水源讵可弗明?乃若忘其所出,冒昧自安,岂仁孝之道哉?”熊概出生于吉水,永乐六年(1408)考中进士,比父亲考中举人还早六年,可谓少年得志,而且一路官运亨通,很得皇帝赏识。在他以大理寺卿钦差苏湖等地时,想到自己身世的坎坷,便向皇帝上了一道情真意切的《陈情表》,并且承诺让一个弟弟保留胡姓,以传嗣胡氏宗祀,做到“恩义两全”。宣德五年(1430),熊概回到朝廷,明宣宗亲自下诏书,恩准熊概改回原姓。不久,又升他为右都御史,掌南都察院事,兼代理刑部。四年后,熊概猝死于任。
从史料上看,熊概忠君尽职,敬祖孝宗,算是一位忠孝信义的廉能干吏。清初张廷玉对其有很高的评价:“(熊)概性刚决,巡视江南,威名甚盛。及掌台宪,声称渐损于初;明初以十五布政司分治天下,诸边要害则遣侯伯勋臣镇扼之。永乐之季,敕蹇义等二十六人巡行天下,安抚军民,事竣还朝,不为经制。宣德初,始命熊概巡抚苏、松、两浙。越数年,而江西、河南诸省以次专设巡抚官。天顺初,暂罢复设,诸边亦稍用廷臣出镇或参赞军务。盖以地大物众,法令滋章,三司谨奉教条,修其常职;而兴利除弊,均赋税,击贪浊,安善良,惟巡抚得以便宜从事。”(《明史·卷一百五十九·列传第四十七》)
历明清至民国朝,杭桥熊姓族裔继续以诗礼忠孝传家,入仕者,出隐者,名卿巨儒比比皆是,不胜枚举,以至于今,在药湖之滨留下了渊源厚重的文化瑰宝,也给后世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而今,杭桥村依旧静立在昔日的药湖之畔,只不过药湖早已没有过去的湖光潋滟、碧波万顷,更没有了肆虐横行的血吸虫病的困扰。杭桥及周边的村庄被改造成丰腴肥沃的粮田,养育着湖畔成千上万的百姓,成为名副其实的鱼米之乡。
漫步杭桥村,矗立的楼房间,不时可看到几幢古旧的老宅,安静而幽深,似在咀嚼着岁月静好。寂寥的石板小巷苔藓作伴,失去了往日的喧嚣。而为数不多的门额上,偶尔厄一两幅镌刻精美的匾额出现在眼前,“桂奕流芳”、“清光一渠”,寓意雅致而且深刻,却连村民也不记得是何人所遗了。
门前塘倒是清澈如洗,在和煦春风吹拂下,涟漪微微,充满生趣。
(资料来源:杭桥《熊氏族谱》、毛静《剑邑文库·道光丰城县志》、张廷玉《明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