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祖思传(公元480年)

十七南北朝-18.1.1.4 崔祖思檀超刘善明萧道度武穆裴皇后传(公元480年)

《南齐书卷廿八·列传第九》:“崔祖思,字敬元,清河东武城人,崔琰七世孙也。祖諲,宋冀州刺史。父僧护,州秀才。

祖思少有志气,好读书史。初州避主簿,与刺史刘怀珍于尧庙祀神,庙有苏侯像。怀珍曰:“尧圣人,而与杂神为列,欲去之,何如?”祖思曰:“苏峻今日可谓四凶之五也。”怀珍遂令除诸杂神。

太祖在淮阴,祖思闻风自结,为上辅国主簿,甚见亲待,参豫谋议。除奉朝请,安成王抚军行参军,员外正员郎,冀州中正。

宋朝初议封太祖为梁公,祖思启太祖曰:“谶书云'金刀利刃齐刈之’。今宜称齐,实应天命。”从之。转为相国从事中郎,迁齐国内史。

建元元年,转长兼给事黄门侍郎。

上初即位,祖思启陈政事曰:“《礼诰》者,人伦之襟冕,帝王之枢柄。自古开物成务,必以教学为先。世不习学,民罔志义,悖竞因斯而兴,祸乱是焉而作。故笃俗昌治,莫先道教,不得以夷险革虑,俭泰移业。今无员之官,空受禄力。三载无考绩之效,九年阙登黜之序。国储以之虚匮,民力为之凋散。能否无章,泾渭混流。宜大庙之南,弘修文序;司农以北,广开武校。台府州国,限外之职,问其所乐,依方课习,各尽其能。月供僮干,如先充给。若有废堕,遣还故郡。殊经奇艺,待以不次。士修其业,必有异等,民识其利,能无勉励?”

又曰:“汉文集上书囊以为殿帷,身衣弋绨,以韦带剑,慎夫人衣不曳地,惜中人十家之产,不为露台。刘备取帐钩铜铸钱以充国用。魏武遣女,皂帐,婢十人;东阿妇以绣衣赐死,王景兴以淅米见诮。宋武节俭过人,张妃房唯碧绡蚊帱,三齐穀席,五盏盘桃花米饭。殷仲文劝令畜伎,答云'我不解声’。仲文曰'但畜自解’,又答'畏解,故不畜’。历观帝王,未尝不以约素兴,侈丽亡也。伏惟陛下,体唐城俭,踵虞为朴,寝殿则素木卑构,膳器则陶瓢充御。琼簪玉箸,碎以为尘,珍裘绣服,焚之如草。斯实风高上代,民偃下世矣。然教信虽孚,氓染未革,宜加甄明,以速归厚。详察朝士,有柴车蓬馆,高以殊等;雕墙华轮,卑其称谓。驰禽荒色,长违清编,嗜音酣酒,守官不徙。物识义方,且惧且劝,则调风变俗,不俟终日。”

又曰:“宪律之重,由来尚矣。故曹参去齐,唯以狱市为寄,余无所言。路温舒言'秦有十失,其一尚在,治狱之吏是也’。实宜清置廷尉,茂简三官,寺丞狱主,弥重其选,研习律令,删除繁苛。诏狱及两县,一月三讯,观貌察情,欺枉必达。使明慎用刑,无忝大《易》;宁失不经,靡愧《周书》。汉来治律有家,子孙并世其业,聚徒讲授,至数百人。故张、于二氏,洁誉文、宣之世;陈、郭两族,流称武、明之朝。决狱无冤,庆昌枝裔,槐衮相袭,蝉紫传辉。今廷尉律生,乃令史门户,族非咸、弘,庭缺于训。刑之不措,抑此之由。如详择笃厚之土,使习律令,试简有征,擢为廷尉僚属。苟官世其家而不美其绩,鲜矣;废其职而欲善其事,未之有也。若刘累传守其业,庖人不乏龙肝之馔,断可知矣。”

又曰:“乐者动天地,感鬼神,正情性,立人伦,其义大矣。按前汉编户千万,太乐伶官方八百二十九人,孔光等奏罢不合经法者四百四十一人,正乐定员,唯置三百八十八人。今户口不能百万,而太乐雅、郑,元徽时校试千有余人,后堂杂伎,不在其数,糜废力役,伤败风俗。今欲拨邪归道,莫若罢杂伎,王庭唯置钟虡、羽戚、登歌而已。如此,则官充给养,国反淳风矣。”

又曰:“论儒者以德化为本,谈法者以刻削为体。道教治世之粱肉,刑宪乱世之药石。故以教化比雨露,名法方风霜。是以有耻且格,敬让之枢纽;令行禁止,为国之关楗。然则天下治者,赏罚而已矣。赏不事丰,所病于不均;罚不在重,所困于不当。如令甲勋少,乙功多,赏甲而舍乙,天下必有不劝矣;丙罪重,丁眚轻,罚丁而赦丙,天下必有不悛矣。是赏罚空行,无当乎劝沮。将令见罚者宠习之臣,受赏者仇雠之士,戮一人而万国惧,赏匹夫而四海悦。”

又曰:“籍税以厚国,国虚民贫;广田以实廪,国富民赡。尧资用天之储,实拯怀山之数;汤凭分地之积,以胜流金之运。近代魏置典农而中都足食,晋开汝、颍而汴河委储。今将扫辟咸、华,题镂龙漠,宜简役敦农,开田广稼。时罢山池之威禁,深抑豪右之兼擅,则兵民优赡,可以出师。”

又曰:“古者左史记言,右史记事。故君举必书,尽直笔而不污;上无妄动,知如丝之成纶。今者著作之官,起居而已;述事之徒,褒谀为体。世无董狐,书法必隐;时阙南史,直笔未闻。”

又曰:“废谏官,则听纳靡依。虽课励朝僚,征访刍舆,莫若推举质直,职思其忧。夫越任于事,在言为难,当官而行,处辞或易。物议既以无言望己,己亦当以吞默惭人。中丞虽谢咸、玄,未有全废劾简;廷尉诚非释之,宁容都无讯牒!故知与其谬人,宁不废职,目前之明效也。汉征贡禹为谏大夫,矢言先策,夏侯胜狂直拘系,出补讽职,伐柯非遐,行之即善。”

又曰:“天地无心,赋气自均,宁得诞秀往古而独寂寥一代!将在知与不知,用与不用耳。夫有贤而不知,知贤而不用,用贤而不委,委贤而不信,此四者,古今之通患也。今诚重郭隗而招剧辛,任鲍叔以求夷吾,则天下之士,不待召而自至矣。”上优诏报答。

寻迁宁朔将军、冠军司马,领齐郡太守、本官如故。是冬,虏动,迁冠军将军、军主,屯淮上。

二年,进号征虏将军,军主如故。仍迁假节、督青冀二州刺史,将军如故。少时,卒。上叹曰:“我方欲用祖思,不幸,可惜!”诏赙钱三万,布五十匹。”

(崔祖思(《南史卷四十七·列传第三十七》),字敬元,清河东武城人,是崔琰(传见216年)的七世孙。祖父名崔諲,是宋的冀州刺史。父亲名崔僧护,州里的秀才。

崔祖思年少时就有志气,喜欢读书史。起初被州里召为主簿,与刺史刘怀珍一起到尧庙祭神,庙里有苏侯的像。怀珍说:“尧是圣人,却与杂神并列在一起,我想搬掉杂神,怎么样?”祖思说:“苏峻现在可以称得上是四凶之外的第五凶了。”刘怀珍就命人搬走了那些杂神。

太祖在淮阴时(明帝泰始六年乙丑初四,470年10月14日),崔祖思一听说就自去攀附,任上辅国主簿,很被亲信,参与谋划。授任奉朝请,安成王的抚军行参军,员外正员郎,冀州中正。

宋朝开国之初封太祖为梁国公,崔祖思告诉太祖说:“谶书上说'金刀锐利的锋刃,齐用来刈割’。现在适合称齐,实可应天命。”听从他的意见。转任相国从事中郎,升为齐国内史。

建元元年,转任长兼给事黄门侍郎。

皇上刚即位(高帝建元元年四月甲午廿三,479年5月29日),崔祖思奏陈政事说:

《礼》和《诰》是人伦的衣襟和冠冕,是帝王治国的总纲。自古以来开启万物成为事务,一定把教学放在首位。世人不学习,百姓就会忘了正义(礼记学记之言),悖乱争斗因此产生,祸患因此而起。所以整肃流俗治好国家,没有什么比教化更重要,不能因时势的平安或危险来考虑,也不能以年成的好坏而改变事业。现在不在名额以内的官员,白白享受俸禄和人力的供养,三年没有任何政绩可考,九年没有升降的区别。国家储积空虚,民力凋敝。能干和不能干的分不清,泾水和渭水混在一起。应是朝廷面南,大修文教;司农面北,广开武场。中央和州郡藩国,京外的职官,各自按照本人的意愿,按各自条件学习,各尽所能。每月的供给和下属,像以前一样给足。如果有人荒废学业,便将他遣返本郡;如果有人经学优异,便不拘等次地任用他,不受等级限制。士人修养他的学业,定有特殊人才,百姓明白了这样做的好处,怎能不努力呢。

又说:汉文帝用包扎奏书的布袋集成大块作为宫殿的帷幕,身上穿着黑粗布衣,用皮制的剑鞘佩剑,慎夫人衣裙不拖地,珍惜中等人家的十家一样多的财力,不做露台。刘备用做帐钩的铜来铸钱补充国用。魏武帝嫁女儿,用黑色的帐幕,十个婢女作陪嫁,东阿的妇人因穿绣衣而被赐死,王景兴因为淘米而被讥诮。宋武帝的节俭超过一般人,张妃的房里只有碧绡的蚊帐,三齐用穀草织的席,五盏盘盛的桃花米饭。殷仲文劝他养歌伎,他回答“我不懂音乐”。仲文说“只管养来自然就懂了”,又答“我怕懂了,所以不养伎”。纵观历代帝王,没有不是因俭约朴素而兴盛,因奢侈华丽而灭亡的。希望陛下像唐尧那样俭约,像虞舜那样朴素。寝宫就用白木粗陋地建构,餐具就用陶器土瓢之类。把琼玉做的簪筷之类,视作尘土一样把它们打碎,把珍裘绣服,当作草一样烧了。这就真是风气高过上代,百姓尊崇于后世了。如今虽然陛下亲自奉行节约俭省的风尚,但是群臣仍然过惯并安于奢移浪费的生活,应加以辨明,使他们很快达到淳厚。仔细观察朝中人,有的虽用简陋的车子和住房,却有特高的等级;有的住着有雕画墙壁的房子和坐着华丽的车子,而称号却很卑下。玩狗马美色,常违背书理,爱音乐酣饮酒,守住职位不动。要让他们懂得大义方正,又给予告诫和鼓励,那么移风易俗,就不用等到天黑就完成了。

又说:法律重要,从来是很注重的。所以曹参离开齐相位,只以狱讼和市集交易两件事相托与后相,其余的话什么也没说。路温舒说:“秦有十种制度都失传了,只有一种还存在,那就是断案的官吏”。实应整肃设置廷尉,加强三官,寺丞狱主,更慎重选人担任,研究熟悉法律,删除繁琐和残酷的。诏狱和两县,一月报告三次,考察情况,欺君枉上的一定会知道。让他们慎重使用刑法,不玷辱大《易》上所说,宁可失误而不轻易乱用,无愧于《周书》上所载。汉代以来研究法律的有家传的特点,子孙世代以此为业,收徒众讲授,达到几百人。所以张、于二姓,在文、宣时代就有声誉;陈、郭两族,在武、明时代就出名。断案没有冤枉,宗族后代旺盛,王公重爵转相承袭,蝉冠紫绶生辉。现在的廷尉律生,就是令史的家世,不是咸、弘那一族,在家里缺乏训导。刑法不施,还是这个原因吧。如仔细选择忠诚的人让他们学习法律,试用中有好的,就任为廷尉的部属。如职务世世在他家族中选拔政绩却不好的情况是少有的;废弃他的职权却想他办好事,没有这种事。像刘累那样守着家传术业,厨子都不缺龙肝做菜,这是断然可知的。

又说:音乐感动天地鬼神,使人情性正大,使人伦建立,那意义很大了。据查前汉人户口有千万,太乐伶官才八百二十九人,孔光等人奏请去掉不合礼法的四百四十一人,修正乐律确定人员,只设置三百八十八人。现在户口不足百万,但是太乐雅、郑,元徽时查检就有一千多人,后堂的杂伎,不在那数目里面,浪费劳力,伤风败俗。现在想要改邪归正,没有什么比废除蓄伎更重要。朝廷只设钟帘、羽戚、登歌罢了。如此,就会使职官的供给充足,国家恢复淳朴的风气了。

又说:谈论儒学的把道德教化作为根本,讲法制的人把严厉作为根本。道德教化是太平时代的美味佳肴,刑法是治理乱世的药石,因而把教化比作雨露,把法律比作风霜。因此有羞耻之心而且有规矩,是恭敬谦让的枢纽;令行禁止,是治国的关键。这样说来那么天下大治,只是明赏罚罢了。赏不在多,就怕不平均;处罚不在重,就怕用得不恰当。如果甲的勋劳少,乙的功劳多,赏赐了甲却没有赏给乙,天下一定有未受到鼓励的人;又假如丙的罪重,丁的罪责轻,处罚了丁却赦免了丙,天下一定有不悔改的人。这就是白白地进行了赏罚,对于鼓励人劝阻人都不起作用。假如被惩罚的是一贯受宠幸的臣子,受奖赏的是君王的仇人,杀了一个人却使万国惊恐,奖赏了一个平民却使天下都喜悦。

又说:征收赋税来使朝廷富裕,但是国家空虚百姓贫穷;扩大耕地来充实仓库,那么国家富裕百姓丰足。尧依仗自然的储积,确实挽救了洪水滔天的厄运。汤凭藉土地的出产,来战胜酷旱的厄运。近代魏设置典农,中都食物丰富;晋开掘汝水和颖水灌溉,汴河储满粮食。现在却要开启咸、华,在龙漠镂刻题铭。应减少劳役督促农耕,扩大耕地多多种植。按时停止山池的禁令,狠狠抑制豪强的兼并独占,那么军民给养富足,就能随时派出军队了。

又说:古代设置左史记语言,右史记事情,所以君王的行动一定会记述下来,全是率直的记载而不虚假;君王不胡乱行动,明白逭会像丝织成布一样。现在记事的官员,祇记起居罢了;记事的人,以颂扬阿谀为本。世间没有董狐,写出来的东西一定含蓄;当今缺少南史,未听说过有直率的文字。

又说:废除了谏官,那么采纳意见就没有依凭。即便是考察朝廷大臣,诗问隐士,不如推举正直的人,专司这个职责。超越职权办事,说话就难,正在职责分内的,说话或许容易。人们议论中没有指责自己的,自己就会静默地对人。中丞中虽然没有咸、玄,也还没有完全废除弹劾;廷尉的确不是释之,岂能没有审讯。由此可见与其用错人,不如不废这个官职,这是明摆的事。汉代启用贡禹为谏大夫,他发誓以先贤为榜样,夏侯胜粗豪率直,出任讽谏职务,古人之法并不远,实行了就会有好处。

又说:天地没有思想,只是均匀地散布着灵气,难道只在古代产生秀逸的人才,独独这一代没有吗?只在于了解和不了解,用与不用罢了。有贤士却不知道,知道贤才却不用他,用了贤才却不委托重任,委托了重任却不信任,这四点,是古今通病。现在如果真的重视郭隗招来剧辛,任用鲍叔来求得夷亘,那么天下的贤士,不须召请就自己来了。

皇上下诏予以嘉奖。

不久崔祖思升为宁朔将军、冠军司马,领齐郡太守、原职不变。这年冬天,北虏蠢动,升为冠军将军、军主,驻军进上。二年,进号征虏将军,军主职不变。又升为假节、督青冀二州刺史,将军职未变(高帝建元二年三月辛丑初五,480年3月31日)。

不久,去世。皇上叹息道:“我正想重用祖思,不幸去世,令人惋惜。”下诏赐丧礼三万钱,布五十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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