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回信：读懂，或许是个漫长的过程
读懂，或许是个漫长的过程
【小读者来信】
亚凌老师：
为什么一个生了你养了你的人却不如陌生人了解你？为什么人家生了你养了你你却不理解人家显得像白眼狼？为什么跟你南辕北辙最最厉害的恰恰是你最亲的爸爸或妈妈？在我们家，事实就是：我说东，妈妈恰恰就奔西去；妈妈指南，我就朝北去了。一个很拧巴的组合，我跟我的奇葩妈妈。亚凌老师，读懂一个人真的很难吗？
八年级了还不懂事的孩子
孩子你好：
看到你的落款“八年级了还不懂事的孩子”，说真的，你的自责让我心疼。别那么自责，跟长辈有代沟很正常，我说一句话你可能不相信，甚至会觉得我太夸张：我是用了30年才读懂了自己跟母亲。
你听我慢慢给你讲，这到底是咋回事。
眼下我的儿子考研失利，决心二战，在家复习。“尽力就行，不要有负担。”这是我常挂在嘴边的话，我是绝对不能让他察觉到我内心火烧火燎的焦虑。看着他一天天地趴在桌子上，一套套地做题，一本本地翻阅，一页页地记忆，看得我眼睛生疼，我的心比他的身体累多了。不忍叫他起床，不忍让他熬夜，不忍看他皱着眉头苦思冥想……有时我甚至会奇葩地想，即便我儿子上街蹬三轮，我也要他快快乐乐。
每次我催促他休息时，他总是回答着却不停下来。可就在昨天晚上，当我刚说完“尽力就行，不要有负担”时，我的儿子接了话岔。“肯定有负担，决定二战我就成了往届生，直接影响就业。”他说得很干脆，也显得很淡定。
孩子啊，就是在那一刻，我儿子的话一下打通了我的认知，我突然读懂了30年前的自己跟母亲。
一九九零年，高考，三分之差，我落榜了。复读在我，似乎理所当然：预选时文科全县排名第4，只是失利，有什么理由不复习再考？再说了，我们村里还有学习不怎么好的，补习了8年最终还没考上的，倒把自己考得神经兮兮。以至于村里人笑他“高考比小日本还难缠”。这事我都知道，却从没上心，也当笑料，与我会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那会儿我的母亲呢？只觉得她神经兮兮，没事净在我耳边唠叨，说泄气话：
不是说“哪一亩地都能养活人”，就是拽我的后腿，说“不要把考试看得太重，考不上找个人进个厂子，也不干重活”，要么就是“能学多少学多少，不敢把人累着了”，或者说“人人都考上大学享福去，都坐轿谁来抬”……
我不屑又反感，考大学又不看家庭看父母，只要我好好学，谁能挡住我？多年后我还跟母亲开玩笑，说她没有上进心，我都补习了还拖我后腿。母亲笑着说，啥日子都能过，只要你好好的，比啥都强。我还是不以为然，说的啥话，好像我当年的处境有多么不妙。
昨天晚上，我跟儿子，多像30年前的母亲跟我。
也就是在昨天晚上，我才意识到我的母亲那时心里一定很焦虑很担心，怕我补习不顺利咋办，反复补都考不上咋办，会不会也受打击精神出问题，——村里已经有那样的人了。那一刻我在复习，我的母亲一定像此刻的我，忧心忡忡寝食难安。
孩子啊，现在回过头来，我才看到那时自己处境的确很尴尬：
右眼因小时生病高烧不退导致失明，形象不佳，又矮又胖又啥都不会，能嫁怎样的人家，过怎样的日子，未来的路会不会一直都坎坎坷坷……现在只是想想，都觉得人生像进了死胡同，看不到任何光亮啊。可那时的我哪会想这么多，不知道害怕，竟然也没啥负担，还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又因为是复习生，底气足，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人生中第一次进电影院看电影就是在那时，晚自习偷偷溜出去看……真是没心没肺，好在顺利考上。
而那时候的母亲呢，好像压根不管我能不能考上，只知道拖后腿说泄气话。我跟母亲，多么像迷失方向的俩傻孩子。我从不主动跟母亲交流，总是她凑到我跟前说泄气话扯后腿。我觉得母亲自己没追求，还反对我心气高，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上的人。
孩子，你看，那会儿的我远远不及今天我的儿子这般明白事理，勤于思考。我那时竟然不担心没考上该何去何从，而儿子已经实实在在地考虑自己的就业了。
我复习那一年，最难熬的一定是我的母亲。
孩子啊，时隔30年，面对自己的儿子，想起往事，我才看清了当年自己的傻跟母亲的苦。你说你跟自己的妈妈难以沟通，是很正常的，不要过于自责。有时候，经历才是最好的老师，身临其境才能感同身受。就像我，跨越了30年的时光，站在同一角度，才看清了往事里的自己跟母亲。
孩子，愿你学会接受，接受就是直面，直面后才会自我成长。
曾经也混账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