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白猫王子（10）
10
老白猫九岁了，已经有了年老色衰的迹象，胡子掉光了，鼻涕横流，趴到哪里都留下一滩口水。老虎不发威，它就是病猫。
它的衰老似乎是从三八节那天加剧的，那天从外面回家后就没再出去。九号一天我误以为它不在家，晚上忽然听到它喘气咳嗽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却到处找不到它。我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幻听幻觉了。叫邻居来帮我找，在吊柜下面的纸箱上找到了。把它抱下来看，除了鼻子被鼻涕堵得严严实实，舌头吐在外面，好像有些呼吸不畅，精神还好。喂它吃了点东西，晚上它又上去了，十号一天又没有动静。
它不需要排泄吗？我不时地去喊喊它听听它，没有回答。有时连喘气的声音都听不到，我很不安，怀疑是不是没气了。但是听到他因为鼻子堵了喘气吃力的声音，心里更难受。
十一日傍晚，我做晚饭，故意煎鱼，弄得满屋子鱼味。果然，引得它跳了出来，显出要吃的样子。我给它用稀饭拌了些鱼，它嗅了一下，没吃。我又用馒头和鱼嚼在一起给它，它只吃一口就不吃了。我正在发愁，听见楼上邻居在门外，我请她去给我买一袋奶。她刚走，老白见我要把碗里猫食拿走了，忽然就有了食欲，很快就吃了起来。我莫名其妙。想必是它的鼻子不通，还得用嘴呼吸，舌头伸在外面，所以不敢吃东西，怕呛着。后来我给它擦了鼻子，好像通气了，舌头缩回去了才能吃饭。邻居回来时又给它喝奶，它只喝了一点。一袋奶四元五，要不是有病，我可供不起它啊。
它的肚子鼓鼓的，厕所里没有它排泄的迹象。它已经48小时没排泄了，我实在很担忧它的肾。我把他放在门边，打开门，推了它一下。它思考了一会，犹犹豫豫地走了出去。邻居跟踪，看到它尿了一泡尿，然后向远处走去。至少这一晚它不回来，我也不会担忧了，它吃饱了，睡足了。
但它当晚就回来了，在我够不到望不到的高处睡了一天。
十二号，它还是没有动静，不声不响睡了一天。晚上发现它在厕所的地漏上大便。我坐在轮椅上哈着腰，好不容易收拾干净了。我坐在轮椅上，收拾地面的脏物实在很困难，所以我一定要想办法，让它出去解手。
十三号，门外下着雪，寒风凛冽。估计它又攒了一肚子屎尿，我把门打开让它出去解手。它往门外看了一眼，扭头就往屋里跑，上到高处，我也无可奈何。
十四日，早晨我一开卧室的门，就被浓烈的尿臊味薰了一跟头，我就再也不用担心它的肾了。原来它把拖布浇上尿了。我把拖布洗好，放到高处后，决心再也不能这样活了，我一定要把它赶出门去解决大小便。
我把它关在卧室里，守在我眼前，准备看他有解手的迹象就开窗放出去。临睡前，我把窗子打开，让他出去，因为我把它喂得很饱，还给它喝了很多奶，肯定是要尿尿的。可它死活不肯动窝，我强迫往外推，它摆出一副刑场就义宁死不屈的样子。一只病猫，还能把它怎样？我心一软就算了。
夜里它上窜下跳扑腾了好几次找地方睡觉，因为我拒绝让它进被窝，它很气愤。我每次让它进被窝都会被它养的跳蚤咬得满身大包，我实在是陪睡不起。听动静，这一夜它睡过大衣柜顶，小衣柜上的整理箱里，就是没睡我在沙发上给它准备的地方。不知它尿到哪里去了，我被它的尿臊味薰得睡不着觉。
十五日早晨才发现，在靠近我的床头的沙发上，我给它铺着睡觉的那张牛皮纸满是尿迹。它则坐在装着地瓜的纸箱里梗着脖子睥睨着我，一副“我就睡了，你能把我怎么样？”的神情。我能怎样？乖乖地把地瓜捡出来，给它让地方呗。
这天是晴天，早晨室外温度1度。喂饱了老白，看它精神挺足，没有病入膏肓的样子了，正是赶它出门的好时机。我不容分说抱起它，把门一开扔了出去。这些天它不肯出去，在家里排泄，屋里的味儿已经让我忍无可忍了。老白这次没有放赖，施施然走了。
老白，记得回家的路噢，解完手快回来。
它真的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我觉得这样挺好，就天天强行放它出去解手。这样有规律地过了几天后，我的心就放松了。
不久后的一上晚上，我把它喂饱后，想把它放到门外，让它去解个手。它死活不愿意，爪子紧紧抓着我的衣服不松，我想也许它还没有便意，夜里还可能下雪，不出去就算了，我以为它要解手时会弄出动静，让我给它开窗出去的。于是我睡着了。
半夜里，我闻到浓烈的臊臭味，我知道，它拉了，尿了，在屋里的某个地方。虽然心里怒火燃烧，却不想起来活动，正是睡意正浓的时候。我采取鸵鸟政策，把头缩到被窝里，假装没有事情发生。但那味儿太厉害，仿佛就在鼻子旁边，让人窒息。
我忍无可忍，准备下床去看看。我点亮小台灯，小心翼翼地看着地面，唯恐轮椅压到猫屎。把大灯点亮一看，地上什么都没有。难道是我的幻觉？我把床底门后家具下面，又细细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
正当我要结束夜游，重回被窝时，我发现在我的沙发上，离我的枕头二尺距离的地方，一泡猫屎在亲切地看着我！我浑身都要着火了。沙发上的三层单子，再加下面的毯子都被尿透了，那猫尿的味道比屎还刺激神经，我可真活不了了！
我把老白揪起来咆哮，它无辜地眨着眼睛。我忽然觉得还是先对付屎尿吧，我把屎收拾到塑料袋里，把沙发上的东西全掀了，扔到厅里去。
然后我找老白算账，怒火万丈地把它从家具缝里往外拖，它不配合，装死狗。我几次伸手进去勉强揪到它的耳朵，可使不上劲儿，让它滑掉了。我的气更大了，找到一根手杖，把弯的一头伸进去往外掏，终于把它掏了出来，我把它扔在臭气薰天的沙发布堆里，拍打了几下，然后要把它驱逐出境。
冬天厨房的窗户不常开，推不动。我找了一把刀，把怀里的老白吓个不轻，以为我要杀它。其实我是用刀背把窗撬开了，把老白恶狠狠地扔了出去。
随后的一天，被它拉了屎的毯子洗好了搭在沙发上晾着还没干，晚上就被它又拉了屎。我没办法了，不能和它睡一个屋了，因为我不能总是睁着眼睛监督它啊。我怀疑它是老年痴呆了，什么人神共愤的蠢事它都能干出来。
我给它在窗外弄了个小窝，让它在外面睡了一宿。
早晨我放它进来，喂饱了，寻思白天就让它在家里呆一会儿吧，我随时看着。我看着它跳进了我给它睡觉的纸盒，我以为它要睡觉，想不到它摆出了拉屎的架式，等我爬上轮椅，赶过去时，它已经在那里撒了一泡尿！真是只有我想不到没有它做不到啊，它连自己睡觉的窝都糟蹋了。我只好又把它赶了出去。
以后只能把它喂饱就赶出去了，我斗不过它，没办法了。
但是，只几天，它就失踪了，二十多天没有音信。我又开始后悔。它是不是觉得受了虐待，愤而出家了？邻居大嫂说猫狗在生命快结束时，就会找个安静的地方悄悄死去。以它的老态龙钟的病体，离家后活下去的可能又有多少？我觉得万分对不起它，它的反常表现也许是故意让我烦它恨它不再想念它，我怎么就不能容忍呢，怎么就不能给它一个温情的告别呢？终于我忍不住在QQ空间里说，我的老白不见了，我想念它。我开始整理给它写的最后几天日记。
可是奇迹出现了，在我宣布失去了它的第二天，它回来了，健康地回来了。它出走前老得胡子都没了，鼻涕乱甩，口水横流，可回来时，鼻子嘴巴干净了，胡子也长了出来。他好像是找个地方去返老还童了。
我抱着它，向他发誓：以后再也不往外赶你了，就算骑在我的头上拉屎，我也不赶你。我败了，我服你了。
这里除了实话，没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