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村保卫战：3个上级发来不同意见，叶飞违抗陈帅命令，惊险获胜

1945年5月，日伪军500多人突袭我新四军挺进纵队（原丹阳游击纵队，辖丹阳、镇江、武进、扬中等4县80多个乡的游击队武装，共3000余人）驻防区，我军在扬州吴家桥将其迎头痛击，利用反突袭将日伪军打得大败。此战，我军毙敌日伪军100余人，缴获各种武器数百支，子弹近万发，军用物资60余车。

击退了日伪军的进攻后，为防日军的再度来袭，我军连夜转移至靠近宜陵的地方进行短暂的休整。

休息过程中，挺进纵队领导研究了此时的形势，认为日军虽受到我军的重创，但并未伤筋动骨，扬州有日军旅团部，日军随时有可能再次集结重兵向我军进行报复性“扫荡”，而吴家桥地区狭小，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不利于我军接下来的反扫荡行动。故而，挺进纵队领导决定通过宜陵友军颜秀五的关系，将部队转移到通扬河以北、宜陵东北的郭村地区休整待机。

为什么要选择在郭村休整呢？首先，郭村位于鲁苏皖边区游击总指挥部李明扬、李长江防区的边缘，这里正好处在日伪、江苏省主席韩德勤、两李三股势力的结合部，形势错综复杂，属于“三不管”的地带，因此这里相对安全。其次，我党在1939年10月就在郭村建立了党支部，领导青年抗日救国团，搞过春荒分粮斗争，还掌握了自卫队武装，群众基础较好。

因此，综合考虑，叶飞、张道庸等纵队领导就选择了郭村作为挺进纵队的休整之地。

新四军豫鄂挺进纵队

然而，就在我军前往郭村休养生息之时，一场关于挺进纵队生死存亡的阴谋也正向其缓缓袭来。

当时，国民党江苏省主席韩德勤见我新四军在苏北地区逐渐壮大起来，深感威胁，于是便想起一石二鸟之计，利用非其嫡系，且对其也有威胁的鲁苏皖边区游击总指挥部（1939年夏由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下令成立，李明扬任总指挥，李长江、张翼任副总指挥。下辖十一个纵队，据有泰州全境及周围地区，是苏北地区，除韩德勤、新四军、日伪军外最有势力的地方实力派）军来对付我新四军挺进纵队，欲借刀杀人，让我军与李明杨部火拼，待其两败俱伤时，他自己就坐收渔翁之利。

韩德勤先是用计将李明扬谎骗至江苏省府驻地兴化，待李明扬前来后，趁鲁苏皖边区游击总指挥部群龙无首之时，就秘密派人前往泰州蛊惑国民党鲁苏皖边区游击副总指挥李长江出兵攻打郭村新四军。

李长江这人本来就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在韩德勤的手下一通蛊惑下，就掉进了韩德勤所设的陷阱中。

1940年6月28日，李长江率所属13个支队突然从四面包围郭村，意欲对我挺进纵队发起全面进攻。

当时，我新四军挺进纵队驻郭村的只有挺进纵队机关和教导队，及第1团和第4团各1个营，约只有2000余人，而李长江的部队却有20000余人，兵力相差极其悬殊。

对于叶飞、管文蔚、张道庸等纵队领导来说，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道路：打或撤。

是打还是撤？挺进纵队领导着实是犯了难。

这难，除了我军与李长江部兵力相差悬殊外，更为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在李长江对我挺进纵队发起进攻前，他们接到了三个上级所发来的不同声音，有叫他们撤出苏北，也有叫他们守住苏北，他们不知到底该听谁的。

第一个声音是来自皖南新四军副军长项英。

项英是新四军的副军长，按照正常情况他是新四军的二把手，但是由于项英还兼着中共中央东南局书记、中央军委新四军分会书记的职务，在坚持党对军队有着绝对领导权的前提下，项英其实就是新四军的一把手。

项英是位老革命，1922年就加了中国共产党，不论是领导工人运动，还是领导三年游击战争，亦或是创建新四军，他都做出了卓越贡献。但是，在任东南局书记后，受到长江局书记王明的影响，他走向一条右倾的道路。

他认为新四军的一切工作，都必须要有合法的手续才能进行，也就是所有工作都必须经过上级的同意，只有上级同意方能进行，反之不同意则就不能进行。

故而，这才就有了“1940年4月10日、14日、16日、20日、22日，项英连续致电党中央，转述第三战区关于调叶、张离开江北南下皖南的要求，敦促叶飞、张道庸放弃在江北的发展，南调皖南”这么一出。

为什么项英一定要那么急促地催促叶、张两部南调皖南呢？因为这是国民党第三战区的命令。在项英看来，新四军隶属于第三战区，那么就该听从三战区的命令，既然三战区不允许叶飞、张道庸等在苏北发展，让其调防皖南，那就应该听其命令，主动撤出苏北，南调皖南。

归根结底，右倾思想的本质，就是要求我党要服从腐朽的国民党政府的指挥，听从他们的命令，将我党对军队的指挥权拱手让与国民党。

针对党内所存在的这一危险的想法，毛主席在1940年5月4日就代表党中央起草了反对右倾思想的指示，史称第二个五四指示。该指示中明确：

所谓发展，就是不受国民党的限制，超越国民党所能允许的范围，不要别人委任，不靠上级发饷，独立自主地放手地扩大军队，坚决地建立根据地，在这种根据地上独立自主地发动群众，建立共产党领导的抗日统一战线的政权，向一切敌人占领区域发展。

第二个五四指示下达后，我党中央就明确要求由项英向新四军传达这个指示，可是项英却始终拒绝传达，仍旧坚持“一切服从统一战线”的右倾路线，坚决要求叶飞、张道庸等部不允许在江北创建根据地，要遵从第三战区的命令，撤离苏北，调回皖南。

苏北抗日根据地形势图

第二个声音来自于中原局书记刘少奇。

刘少奇的态度与项英是截然相反，他坚决拥护毛主席的第二个五四指示，认为：

在目前情况下，江苏北部是我们的战略突击方向，应当集中力量向这方面发展，应当号召江北部队，坚决冲破顽固派的限制，积极地向东发展，一直发展到海边，一分钟也不停止。

为此，刘少奇还曾让挺进纵队领导叶飞亲自来见自己，与他说道：“大胆的在苏北干，不要害怕韩德勤、李明扬反对，一定要独立自主地扩大武装，建立根据地，将苏北一切可以控制的地区控制起来”。同时，刘少奇还要求叶飞，不要主动的与韩德勤、李明扬发生冲突，但是只要他们主动进攻我军，那就不要有任何的顾忌，与他们抗争到底，并趁势进占他们的地盘。

此后，当郭村战斗发生时，刘少奇也急电叶飞，告诉他一定要坚决抵抗，放开胆子打。只要能坚守一两个星期，徐海东、罗炳辉和黄克诚等部就会赶来增援，到时候就能反攻将其击溃，而后占据其地。

右第一为刘少奇

第三个声音来自于江南指挥部陈毅。

陈毅也是坚决拥护毛主席的第二个五四指示，同刘少奇一样，也是主张留在苏北，发展苏北革命根据地。但是，与刘少奇不同的是，他主张在苏北发展根据地的思路不是与韩、二李两方同时发生冲突，而是“击敌、联李、孤韩”，就是打击日军，联合二李，孤立韩德勤。

因此，对于郭村一战，陈毅是不建议打的。

为什么？因为若打，就与称联合二李之策发生了冲突。

陈毅认为郭村一战，无论胜负都对我军极为不利。一旦我军败，则挺进纵队就有可能全军覆没，这样将极不利我军在苏北地区的发展。而若胜，对我军也会很不利，因李长江若败，势必就会伤筋动骨，而一旦势力受损，为了生存，二江势必会做出投韩或降日的举动，这样也将对我军的东进造成很大的影响。与此同时，没有了二李的牵制，韩德勤势必就会全力对付我军。

因此，在郭村一战发生前夕，陈毅就来电指示叶飞，语气颇为坚决的说道：“切不可在郭村孤军御敌，退守吴家桥，若吴家桥不好守，万不得已时可暂时退回江南，与江南部队会合，伺机卷土重来”。

陈毅和毛主席合照

面对着自己三位上级的不同意见，叶飞犯了难。

不知到底该怎么做的叶飞，就将挺进队团级以上干部召集起来，讨论到底该怎么应对！

会上，多数干部都表示应该保卫郭村，拒绝撤退。

如张藩就说：“这时我军脱离郭村既设阵地，仓促转移，并非善策；南有长江和两李阵地，西有运河、邵伯湖，再加日寇封锁，我军向江边转移，后面还有追兵，我军就很被动”，他认为应该死守郭村，不应转移，一旦仓促转移，势必会陷入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之境。

经过半夜的讨论，多数干部都同意保卫郭村。

见战友都如此坚决，叶飞沉思许久后，也遂下决心说：

既然大家都认为在这里打有把握，那好，就下决心在这里打。对陈司令员，我负责好了。陈司令员说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现在他不在这里，而且他只到过吴家桥，没有到过郭村，不了解这里的地形、群众条件、敌情。我们前线指挥员了解情况，要敢于实事求是，独立负责，这才是真正的向陈司令员负责！向党负责！

郭村保卫战部分领导人

此时，远在江南的陈毅，听说叶飞坚持要打，是气得跳着脚骂娘。不过陈老总虽生气，可却也在担心挺进队的安全，先是急令张道庸增援，后自己也火速动身过江。

就在叶飞等决意保卫郭村时，李长江动手了。

6月28日拂晓，李长江部13个支队，以密集队形向我郭村阵地袭来，但是很快就被我特务营击退，并被俘虏两百余人。激战至黄昏，李部是寸步未进，还又被我军消灭了两个大队。

29日至30日凌晨，我军是一次又一次地打退李部的进攻，李部伤亡惨重。30日白天，整个战场突然安静了下来，李部突然不再进攻我军的阵地。而此时叶飞并未松懈，他断定不是李部放弃了进攻，而是他们想改在夜间趁我军松懈时，突然向我军袭来。为此，叶飞特意派廖政国带一个营去加强东边的防御，还增加了夜间的游动哨，以防李部在夜间突然袭来。

果不其然，李长江部果然在夜晚袭来，但因叶飞应对得当，加固了夜间的防御。此次夜袭，并未让李部得逞，李部丢下百具尸体，仓皇撤出战场。

郭村保卫战战斗示意图

但是，我军虽连战连捷，但是因为兵力实在太少，连日的战斗，战士们已很是疲惫，加之弹药也逐渐不支，最多在坚持二日，二日后若再不撤，恐怕会被全歼。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个又一个的好消息是接连传来，先是苏皖支队在张道庸、卢胜等的率领下，日夜兼程200多里，在开战后的第二天赶到了郭村。之后第三天，陈玉生支队起义成功，与前往接应的挺进队会合后开到吴家桥地区，控制了江南、江北的联络通道。再之后第四天，由我党控制的二李王澄大队起义成功，在苏皖支队一个营的接应下靠拢郭村。

自此，我军在郭村一带的兵力变得日益充足，与李长江部相比不再是劣势。

7月2日拂晓，我军集中全部兵力，向李长江部发起全面反击，歼敌三个支队，击溃十个支队，最终粉碎了李长江部对郭村的包围。

7月3日，陈老总赶到郭村，对前来迎接的叶飞气鼓鼓的说道：“本来我是来骂你们的，这么点人就敢和李长江部硬拼！但是你们打了胜仗，我还有什么好讲的呢！”，当然陈老总也很严肃地对叶飞说道：“叶飞同志呀！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一仗虽然打胜了，但实在是太冒险了，如果打不赢，你有可能就全军覆没了，以后你再不能这样冒险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叶飞听后，是连连称是。

此后，鉴于既成的事实，陈老总并没有责怪，也没有埋怨，而是决定索性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同意叶飞等提出的继续反攻的意见，于4日攻取塘头。之后，给了李长江一个教训后，为避免李部狗急跳墙，在李长江主动请和时，与其握手言和，不再打下去了。

郭村保卫战历时8天，共歼李长江部3个整支队，俘700余人，团长2人，缴获步枪600余支、轻重机枪10余挺。战后，为争取李明扬、李长江部一起团结抗日，我军大度地将700余人全部释放，并归还其部分枪械。

乘胜攻取塘头，是给胆敢与我新四军开战的李长江一个教训，让其知道新四军的不可战胜，以后再不敢对我军动手；收兵于泰州城下，是挟战胜余威，为日后的谈判备足筹码，让二李知道我军的宽大为怀；交还战俘和缴获的枪炮，是打疼了再给点糖吃，趁此赢得二李对我军的好感，从而换取了东进抗日的通道和二李在我军与韩之间的中立，进一步地孤立了韩德勤。

陈老总这样一系列的操作，让原本可能导致二李投韩或降日，对我军大为不利的局面瞬间转危为安，二江不但不恨我军，还对我军感恩戴德，由此也为日后在黄桥战役中二江暗中支持我军，从而帮助我军胜利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不得不说，陈老总不愧是我军一代名将，这几部棋走得是极其漂亮！

解放后，这场以少胜多，绝地反击的经典保卫战—郭村保卫战被我党拍成了电影，片名叫《东进序曲》。《东进序曲》放映后，刘少奇还特地请来访的外国友人观看这部影片，并跟他们介绍说：“这是我们中国共产党正确运用斗争策略的一个好例子”。